我把他的骨灰葬進陵園,和沈阿姨放在一起,回家后,客廳的墻上有了第三幅遺照。
……對,我一直以為,這麼多年,沈應星如果活著,以他的聰明才智,怎麼也能回來找我。
哪怕只見一面也好。
可是沒想到,在我被那對求助的老夫妻迷暈,被販賣團隊一路運到緬北后,會遇見一個長得和他那麼像的人。
但這人叫沈恪。
他完全不認識我。
3
我始終很清晰地記得那一天。
眼罩被一把拽下的時候,我下意識閉上眼睛。
下一秒就被揪著頭發,一腳踹在了小腿上:「有人來看貨了,還不睜眼!」
睜眼后我失焦了將近半分鐘,才看清不遠處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難以形容那時候,心底浮現出的,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那人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用靴子尖勾起我下巴,懶散地打量了三秒。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人,和我想象中長大后的沈應星,長得一模一樣。
他隨手扔下一疊染血的鈔票,手里的槍管指了指我:「就她吧。」
綁我過來的瘦子松了繩子,還在我耳邊壓低嗓音,惡狠狠地警告:
「老實點!都到這里了,就別想著跑。」
我當然知道。
可還是沒忍住,踉踉蹌蹌地跟在他們身后走了幾步,試探地叫了聲:「……哥?」
他沒回頭,甚至連腳步都沒停半秒。
就好像,他完全不認識我一樣。
可我還是不死心。
所以跟著他走進院子,眼看四下無人的時候,我小跑了兩步,用更大點的聲音,又試探性地叫了一遍:「哥!」
回答我的是他驟然回身的動作,和抵在我額頭上冰冷的槍管。
他表情懶散,語氣更是漫不經心:「再亂認親,就送你去地下見閻王。」
后來我才知道那一刻自己有多危險。
在這片秩序混亂的土壤,他能混出頭,靠的就是心狠手辣和殺伐果斷。
在說出那句話后,大概是我呆愣又傷心的表情取悅了他。
「叫什麼名字?」他忽然問。
「……沈穗。」
4
沈恪完全否認他是沈應星。
事實上,兩個人的性格也天差地別。
但他卻非常熱衷于在我面前以哥哥自稱。
就好像這個稱呼在某些情動的時刻,能讓他擁有更難忘的體驗似的。
他甚至會把我手腕拉到頭頂,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脖頸間,低低笑道:
「乖,告訴我,你那個哥哥也會這麼對你嗎?」
起初我懷疑他是失憶了或者故意裝的,所以三番五次地試探過他。
在廚房忙活一下午,滿手是傷地端出一碗,當初沈應星最喜歡吃的湯粉。
又或者在他外套胸口的位置,歪歪扭扭地縫一只小狗布貼。
他面帶微笑地打翻湯粉,撕下小狗布貼,然后讓人把我關進了門窗封死的狹窄閣樓。
「穗穗,我不喜歡被當作另一個人。」
夏日悶熱,閣樓完全不透氣。
兩天后我被放出來時,已經脫水到幾近昏厥。
沈恪親口,一點點把水喂給我,又讓水跡一路蜿蜒往下:
「穗穗知不知道,你越虛弱的樣子,越容易讓人興奮。」
他像訓狗一樣訓我,目的就是讓我完全順從。
沈應星是不會這樣對我的。
從前,哪怕我只是一場小感冒,他也會如臨大敵地準備藥和熱水,盯著不許我吃辣和吃冰。
我的堅持,截止到那天洗澡,看到沈恪的后背時。
因為常年照不到陽光,他的皮膚一片冷白,有兩道交錯的、還未結痂的新傷,卻沒有那道深色的傷疤。
他的確不是沈應星。
一瞬間,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期待。
5
我曾經跑出去過一次,還卸下沈恪送的耳環給一個少年,讓他幫我帶路到最近的警局。
那少年一臉天真,誰想到他會把我帶進一家本地窯子。
沈恪帶人進來時,我已經被反綁雙手,換上一身艷俗的衣服,即將成為待價而沽的商品。
他的皮靴染了血,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緊縮的心臟上。
少年見勢不妙,轉身想跑,沈恪偏了偏頭,對著他后背就是一槍。
砰地一聲,血花炸開。
沈恪從他口袋里翻出那對被血浸透的耳環,像踢垃圾一樣踢開了他的尸體,走到我面前,蹲下身。
「害怕了?還是覺得我殺一個小孩太殘忍?」
他笑了一下,伸出手,一下下用力擦著我嘴唇上劣質的口紅,
「那你知不知道,他手上有兩條人命,是比他年紀還小的孩子?」
我喉嚨發緊,牙齒咯咯打顫,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沈恪沒給我松綁,直接把我抱起來帶回去,就著這個被綁起來的姿勢,扔進了臥室。
「不乖的小狗要被懲罰。」
那時我才明白,沈恪的勢力范圍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就連這次我的出逃,也徹底在他的監視中。
他故意放我出去,就是要我明白,沒有他的庇護,我連走出這里都做不到。
只有老老實實聽他的話,才有活路。
「穗穗最近越來越聽話了。
」
沈恪的聲音忽然響起,讓我從記憶中猛然回神。
他輕柔地吻著我耳畔和頸側,「乖巧的小狗應該被獎勵——快到七夕了,想要什麼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