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是這個世界上最干凈的姑娘。
這麼美好的她,僅僅因為不會說話,就被家里人用五千元賣給了剛喪妻的老惡霸。
出嫁那天,她是被綁著手腳送上車的。
「看見了嗎?沒有任何價值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就是豬狗不如。」媽媽站在窗口,冷冷地睨著黑色轎車遠去,「所以你得給我拼了命地學習,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別給我丟臉。」
年幼的我聽得懵懵懂懂,下意識地想反駁媽媽的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后來,我多次從噩夢中驚醒,才明白那時想對她說的話是什麼——
「他們不是沒有價值的人。」
開學后,周讓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在一個周末帶我參加了 A 市殘障兒童中心的公益活動。
那次公益活動讓我豁然開朗,我開始在學業空閑時自學手語。
那段時間周讓和我成了殘障中心的常客,那里的孩子們一見到我們就特別開心,不停地用手指比劃著「季姐姐、周哥哥」。
孩子們的笑容讓我滿足,可驟然脫離媽媽為我安排的軌道讓我感到不安。
我經常不自信地問周讓:「周讓,你說我這樣做,真的可以嗎?」
他不厭其煩地回答我:「可以,阿舒。你很聰明,沒有別人的安排,你一樣能做到最好。」
「你做你想做的,我就站在你的身后。」
4
在特教學校結束拍攝后,因為時間充裕,節目組換了場地,準備再拍一期真心話大冒險。
游戲的規則很簡單,轉盤的指針轉到誰,誰就需要接受導演組的一個提問;如果拒絕回答就要喝一杯酒。
第一局,指針指向了周讓。
導演接過周讓抽出的提問卡,念出了上面的問題:「當初是在怎樣的機緣巧合下選擇了現在的職業?」
「音樂一直是阿讓的夢想。」坐在一旁的鄧藝出聲道,「他想用音樂治愈世界。」
我望向周讓。
其實,周讓成為歌手的原因遠沒有這樣浪漫。
18 歲和周讓離開 C 市后,我就和媽媽徹底斷了聯系。
18 歲之前,我的人生就像她手里的提線木偶。
她事無巨細地安排我的一切,小到作息穿衣,大到交友填志愿,只要她說「不」的,我統統不能去做。
她會定期檢查我手機里的聊天記錄,只為了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和她嘴里的「壞孩子」有接觸;
中學時候如果不能考到年級第一,她會用細藤條一下一下地抽我,尖聲告訴我「你必須要做第一」、「你要讓你爸永遠后悔當初拋棄我們的決定」;
得知同父異母的姐姐在鋼琴比賽中獲獎,她會逼著我整天整夜地練習琵琶,只要我釋放出一丁點「想休息」的信號,她就會一邊掐我的大腿內側,一邊歇斯底里地喊叫:「那個狐貍精生的賤貨都可以!你為什麼不行?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有的時候,她在發泄后也會抱著我,哭著和我道歉:「念念,媽媽是太愛你了、太希望你以后能過上好日子了,才會這樣嚴格要求你的……」
我受夠了這樣窒息的日子,所以來到 A 市后,我單方面和她斷了聯系。
她曾經也來學校找過我幾次,但次次都被周讓擋了回去。
周讓說,像她這樣好臉面的人,是做不出撒潑打滾逼我見她的舉動的。
果然,一年后,她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在 19 歲的時候,我生了一場大病。
那場病來得很急,嚴重到醫生給周讓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
那段時間,我的狀態很不好,在迷迷糊糊中經常想著「要不就這樣睡一會兒吧」,但總能聽到周讓哽咽著一遍遍地喊我的名字。
我想起來,周讓的外婆已經離開他了,如果我也走了,誰來陪周讓長大呢?
于是,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堅持著,終于在第三天的清晨挺了過來。
我睜開眼,看見周讓緊緊握著我的手趴在床邊,胡子拉碴,瘦得脫相。
后來,我聽到醫生和他說,能醒來只是第一步,后續的治療也很關鍵。
但我在 ICU 的這幾天,已經花光了我們所有的積蓄。
上大學以來,我和周讓沒有拿過家里一分錢。學宿費、生活費,都是我們利用課余時間做兼職,一分一分掙出來的。
周讓沒有和我提過一句醫藥費。ўȥ
直到出院,我才知道,他和當初在酒吧找過他的唱片公司簽了十年的不平等合同。
在發現那份合同的晚上,我哭著問他:「周讓,那你的夢想怎麼辦?」
他「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用大拇指拭去我臉上的淚水,打趣道:「小哭包,你說說,我有什麼夢想?」
「你、你不是喜歡計算機嗎?你說過要做最厲害的碼農……」
「哦,那是因為這行賺得多,能養得起老婆。」他揉了揉我的頭發,俯下身直視著我的眼睛,「季舒念,你不要有任何負擔。你要記住的只有一句話:周讓的夢想就是你。」
「所以,我做什麼,沒有關系。」
后來,周讓憑借著出色的外貌和唱功爆紅,他的經紀人張全慫恿他往演藝圈發展,但他每次都拒絕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