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在他帶來的一本從山外被捐贈過來的書上,看見一句手寫的話:
「只要一直不放棄,就一定能看見希望。」
深埋心底的希翼霎時破土萌芽,我告訴唐譯:
「我們不能爛在這里,逃吧!唐譯。」
我不被允許讀書,不被允許亂跑,但唐譯都可以,他若想走,一定可以走。
起初他猶豫過,后來當他又一次被酗酒的父親差點毆打致死后,我們逃了。
那一年,我十三歲,是到山村的第五年。
之后我們度過了一段很長很艱苦的日子。
幸而得到社會救助,我們有了讀書的機會。
但我因為不曾上過學,所以要比唐譯的課業晚很多,因此他讀到高中時,我還在補初中的內容。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唐譯認識了江覓。
但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見到這個人,卻是在唐譯高考完之后,他們畢業聚會那晚。
我抱著外套在酒店外等唐譯,結束后,就在我小心翼翼地攙扶醉酒的唐譯時,忽然聽見有人大喊了聲:
「江覓。」
那一瞬間,唐譯的身體微不可擦地僵了下,我下意識朝聲音的方向去看,沒看清臉,只看見一個漂亮纖瘦的背影。
回去后,唐譯醉倒在我懷里,含糊不清地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這樣深陷泥沼的人,要怎麼樣才能碰到月亮呢?」
我以為他說的是夢想,所以后來拼命讀書賺錢,幫他分析拿到的每一個角色人設,申請了無數個小號當他的粉絲鼓勵他。
小心翼翼地守護他的夢想。
但我沒想到他說的月亮是江覓。
從前他深陷泥沼,碰不到月亮。
后來他星光萬丈,月亮奔他而來了。
他和江覓演的第一部戲,是在他拿到影帝獎之后。
劇中飾演彼此的初戀,但江覓的角色卻死在了唐譯所飾男主最愛她的那一年。
所以盡管戲份不多,臺詞也幾乎沒有,但浪漫的環境、深情的愛戀,以及難忘的 be 結局,還是讓出道不久的她獲得內娛唯一純白茉莉的頭銜。
此后她的每一部戲,幾乎都和唐譯有關。
直到這部校園劇。
所以一切都有跡可循,所以他說沒時間陪我去南城古寺祈求年年歲歲的那天,是在酒店陪江覓。
然后在我為他受傷失憶時,斷絕我們的情侶關系,親手毀掉了我們在一起的所有證據。
7
封硯將車開得極快,最終停在了醫院外。
他還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將我扶下車,要帶我去找醫生檢查一番。Ϋz
我任由他牽著手,失神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手背骨節被地面摩擦出血痕,黑色的襯衫在護著我時染上臟污,凌亂的短發被晚風吹動,有些狼狽的模樣。
這與我初次見他,是兩個極端。
半年前的同事生日聚會,我從洗手間回包廂的途中,因為醉酒男的騷擾誤入他們的包廂。
昏暗閃動的燈光下,云集著各種俊男美女。
但我卻一眼看見長腿交疊隨意靠在沙發上把玩著打火機的封硯。
那時的他矜貴雋雅,慵懶散漫,是連唐譯坐在身邊也要遜色三分的人。
后來醉酒男死死抓著我,說我是他女朋友,唐譯偏頭避開了我求救的目光,所有人都在事不關己地看熱鬧。
只有封硯,只有他扔下打火機走到我面前。
過于強大的氣場讓醉酒男一時間止了動作。
封硯問我:「你是他女朋友嗎?」
我慌張無助地搖頭,急促篤定地解釋:
「不是,我不是,我不認識他。」
話落,他忽然對我笑了笑,安撫道:
「別怕,你長得好看,我相信你。」
隨即他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迅速捏住醉酒男的手腕迫使他松開我后,握起一瓶酒毫不猶豫地砸在了他腦袋上。
「砰——」的一聲巨響,包廂瞬間靜謐無聲。
我在恍惚中被他送回包廂,連感謝的話都忘了說出口。
起初我以為他只是單純的見義勇為,直到后來聚會結束,我再次路過那個包廂時,看見房門半掩,人群散去。
有人問封硯:
「封總剛剛為何要動手救她?」
許久,封硯才低低開口,聲音里的心疼與繾綣我后來記了很久,他說:
「我在那雙眼睛里,看見了她的影子。」
……她?
回憶戛然而止,我猛地停下腳步,反手握緊他的手指。
醫院人來人往,封硯不解地回頭,溫柔詢問:
「怎麼了?」
我避開他看過來的視線,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開口時的嗓子莫名有些發疼:
「我沒事,不用檢查的。」
「還有,封硯……」
「手表摘下來吧,那不是送給你的。」
Y,是指——
譯。
8
我帶著手表坐上出租車,后視鏡里倒映出的如雕塑般站在原地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見。
打開手機檢索和唐譯有關的關鍵詞,我仔細看完他和江覓的點點滴滴,直到最近兩人在參加的一檔野外情侶真人秀上還原表白的場景。
花海、落日、熱氣球,是無限的浪漫與愛。
眼底的潮濕被風吹干。
我想起當初唐譯對我提出在一起時的那晚。
那年我大三,參加同學聚餐回去時,一個男同學順路送我,到小區后他突然對我表白了,震驚之下我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剛回來的唐譯一把拽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