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地對那個男同學說: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懵懵地站在原地,直到那個男同學道歉離開,才反應過來,小聲問唐譯:
「你,你剛剛說什麼?」
他握著我的手沒松開,對我說:
「虞禮,我們在一起吧!」
我的確是喜歡他的。
八歲那年被拐賣到山村,我因為哭鬧不止挨打,數日高燒不退,導致忘記了很多人和事。
后來將昏迷在路邊的唐譯救醒,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時,我莫名有種想跟上去的沖動。
繼而又相依為命數十年,見過彼此最狼狽的模樣。
所以最后和他走到一起,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為了配合他,我也從沒有在人前說過我們的關系,只用一個小小的「Y」借表情意。
在一起后不久,他就憑借一個不到半小時的配角爆出圈了。
此后一路飛升。
和我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如今回憶起來,當初只要「江覓沒離開」和「男同學沒對我表白」其中任何一個條件沒達到,唐譯都不會對我提出在一起。
畢竟,他從來沒說過喜歡我。
關閉頁面,付錢下車后,我將手表隨意扔進了路邊的一個垃圾桶。
他既然想抹滅我們之間的一切過往,那我也不要了。
如果不是因為當初那場被拐賣的意外,我們本該是徹徹底底的兩個世界的人,永遠不會有關系。
就像現在。
還有以后。
我并沒有要去糾纏唐譯的打算。
他不值得我再浪費一絲一毫的情緒。
然而就在我恢復記憶的第二天,他和江覓的戀情再次上了熱搜。
起因是兩人在野外情侶真人秀中去山林探險時,遇到了暴雨和山體滑坡,由于劇組保護措施不到位,包括工作人員在內的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傷了。
其中唐譯傷得最重,當時他因為背著腳疼的江覓,一直走在隊伍的最后,處在低洼處。
后來危險發生時,唐譯舉托著江覓爬向高處,而江覓卻因為害怕被倒下的石塊和樹砸到,并沒有回頭拉唐譯,反而跑了。
混亂零碎的視頻是被人曝出來的,真真假假,網友各執一詞,其中刷屏最多的是:
「江覓一個女孩子怎麼拉得動一米八的男人,肯定是去叫人啊!」
「理解理解,大難臨頭各自飛 hhhhh~」
「出事的怎麼不是江覓啊?她怎麼配得上唐譯的深情!?」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兩個人——
江覓從始至終保持沉默。
唐譯大難不死,但斷了一條腿,昏迷不醒。
同事捧著手機感慨:
「這兩人是遭天譴了嗎?上次你替他們擋了一劫,結果又來一次更嚴重的,果真是禍躲不過啊!」
我熄滅屏幕沒再關注,莞爾道:
「或許吧。」
9
我并沒有對除封硯以外的任何人提及過恢復記憶的事,因而和他分開的事,也沒有知道。
但我的生活回到了正軌,只是時常會在上課前習慣性看向一個很少有人坐的靠窗位置。
那里,封硯每次穿著黑色衛衣,戴著同色棒球帽偷偷混進來聽我的公共課時,都會坐在那里。
上百人的課堂,只要他一出現,我總是會一眼看見他。
但他從不出聲打擾,只會專注地、認真地握著根筆在紙上勾勾畫畫。
素白的紙張,墨色的線條,他每一次寥寥數筆勾勒出的,都是正在講課的我。
杏眼彎眉,長發挽起,連左眉間的一顆小痣都顧及到了。
我驚訝于他會畫畫的技能,他會捧著畫感嘆:
「我畫的人真好看呀!」
當我又一次在上課前失神地穿過烏泱泱腦袋望向那個位置時,一個前排的學生湊過來問:
「老師是在等誰嗎?」
我握著課本的手收緊,低頭笑著自然開口:
「沒有在等誰。」
也沒有誰會來。
后來下課鈴響,我站在講臺上一如往常般先等學生走完。
幾分鐘后,就在我抱著書走下講臺時,忽然有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不知從哪個位置卷起一張紙飄了大半個教室最終落在門前。
明媚的日光落在紙上,恰到好處的每一根線條都清晰可見。
心跳驟然一亂,我回頭去看空蕩蕩的教室,在原地站了很久。
不得不承認,如果說我對唐譯的感情是在失憶的那段時光里死去的,那麼我對封硯的感情也是在失憶期間滋生的。
但我比誰都明白,他真正喜歡的人不是我。
所以自我恢復記憶后一直在刻意避開與他見面。
直到那晚我參加一個富二代同事舉辦的婚前單身趴,從熱火朝天的包廂退出去透氣,倚在酒店的玻璃扶欄上回消息時,無意看見對面上升的透明電梯里站著的人。
是封硯。
他一身純黑色的襯衫,袖口挽到小臂,左手拎著西裝外套,右手隨意插兜。
身后,是幾個和他年齡相仿的人。
目光交匯間,電梯已經停了下來,我看見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該走了。
我收回視線,返回包廂。
有人遞給了我一杯西柚汁,問我結束后要不要參加下一場活動,我委婉地拒絕了。
坐在昏暗的角落,我望著閃爍的彩燈,不合時宜地想起當初失憶在病房剛醒來,第一次見到封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