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心是自己看錯。
但這人又很快隱匿在墻角的陰影之下。
「另外那個男同學呢?不是我們學校的?你說說你們這些小年輕……」
門衛趕了過來,扯著嗓門絮絮叨叨地教育著。
我安靜地聽著,卻在把手伸進口袋觸碰到一處堅硬時愣了愣。
——是江野的戒指。
在確定了是江野之后,我又趁著他不注意時還了回去。
我欠江野的已經太多了。
「要走下去啊。」
吊兒郎當的嗓音似乎又回響在耳邊。
他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又把戒指塞在我的校服口袋里。
門衛大叔的嘮叨還在繼續。
我緊緊握住戒指,輕扯了扯嘴角。
行吧,債欠多了其實也一樣。
8
對我而言,重回高中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原生家庭的壓迫,同學異樣的目光以及霸凌,老師的偏心……
這些足以讓我一度崩潰而又自卑地龜縮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直到我遇到了江野。
直到我再次遇到江野。
「怎麼又是你?」
江野叼著煙,有些詫異地打量著我,沒忍住嘖了聲:
「你要不改天去廟里拜拜?我看你印堂發黑,是霉運纏身的體質啊。」
他意味深長地說著。
而江野的身后,是幾個被他帶來的混混小弟嚇得瑟瑟發抖的女生。
我安靜地把散落在污泥里又被踩了好幾腳的書本撿了起來。
和上輩子一樣,這些人依舊以欺負我為樂趣。
而江野也會和上輩子一樣出現替我解圍。
要說不同的,大概是我沒有被打暈,而江野也沒有在把我送到醫院之后就立即離開。
他抓了抓頭發,蹲下身幫我撿著書。
「我認真的,」江野撇嘴,「我兩次見你都是被人欺負。你真不要去拜拜?我知道有個廟還挺靈的。」
他說著自己就先樂呵了起來:「你別說,我現在真感覺自己是個英雄救美的。」
「野哥,您是英雄,但這小丫頭真稱不上美啊。」
一小弟沒忍住插嘴說了句。
「就你屁話最多!」
江野罵了句。
他準備安慰我,結果在看到我干枯的頭發以及不合身的舊校服時又陷入一陣詭異沉默。
最后扭頭生硬地問著他帶來的小弟:
「帶紙或者手帕了嗎?」
「野哥,你不是說帶那些玩意兒顯得娘們唧唧嗎?」
江野噎了噎。
他下意識看向那些臉色蒼白的女生,又嫌惡地移開目光:
「算了,用她們的也晦氣。」
江野冷哼,干脆抬手用袖子把書上的污水擦干后遞給我。
他絲毫不在意就這樣弄臟了那件價格昂貴的外套。
「你看看,上面的筆記還能用嗎?」
遞過書本的那只手修長白皙,但指尖卻不知何時蹭上了污點。
我突然想起來,上輩子在醫院里醒來時,放在床頭柜上的那疊書本也是被小心翼翼地擦干了污水。
然后整齊地擺放在離我很近的位置。
「江野,」我回過神,沒打開書,而是抬頭看著江野,克制著嗓音里的顫抖,「我找不到你。」
9
我找不到江野。
除了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江望的哥哥外,我根本就不了解江野。
我記得他那天綁在腰間的校服,是一中統一要穿的款式。
可一中沒有江野。
只有江望。
而江野會悄無聲息地死在他十七歲那年。
就在這一年。
但我找不到江野。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這樣的認知讓我下意識恐慌了起來。
于是我決定賭一把。
我跟著這些女生,聽著她們肆無忌憚的辱罵和嘲諷,看著書包被扯下,里面的書本被毫不留情地踩踏——
江野出現了。
他挑眉,嫌棄又無語地看著我:
「怎麼又是你?」
10
江野被我這句話說得一愣。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你打不過我。」
話音剛落,江野的小弟就沒忍住笑出聲。
他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輕咳嗽了下,然后胡亂地把書塞到了我手里。
「我,」他指了指自己,「是一個標準的小混混。」
他又指了指我:「你,是能在統考里壓江望一頭的好學生。」
「你要是跟我混在一起,這叫什麼事啊。」
江野說著說著就自己先笑了起來。
直到他對上我沉默的目光,臉上的笑容這才一點一點收斂了起來。
「不是,你認真的啊?」
江野語氣逐漸抓狂。
我甚至聽到他小聲念叨:「完了完了,老杜要是知道你想跟著我,一定會劈了我的!」
老杜是我高一的班主任,也是唯一對我很好很好的老師。
江野認識老杜。
甚至有可能他和老杜關系不錯。
我安靜地記下這一點,然后叫他:「江野。」
「什麼?」
我朝著他笑了笑,然后走到那個帶頭的女生面前。
連著幾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所有人,包括江野都呆愣了。
只有那個女生發瘋似的大叫了起來。
「我的書包里有一把水果刀。」我的語氣很平靜,繼續說了下去,「我其實什麼都沒有,所以也不在意會失去什麼。」
江望曾罵我是個「平靜的瘋子」。
那次有個男人在大街上亂砍人,而江望正陪著他剛回國的白月光逛街。
我替江望擋了一刀。
然后用這一刀為代價控制住了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