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已經把楚隨當半個女婿看的陸嶸而言,若非現在教訓楚隨名不正言不順,他絕不會只打楚隨一巴掌!
“三爺,楚二公子追來了。”孟全騎馬跟在車外,聽見急促的馬蹄聲,他回頭看看,低聲回稟道,眉眼里帶著濃濃的困惑。人不風流枉少年,似楚隨這樣的勛貴子弟,哪個少年時候沒有幾筆風流債?而且岳陽離京城那麼遠,沒有人認識楚隨,少了顧忌,楚隨難免舉止輕浮些,這樣的情況,三爺一個遠親,果真看不過,把人叫到跟前訓斥兩句就行了,何至于動手打人?
孟全是真的想不明白。
車廂里頭,陸明玉哭聲頓住,抽搭兩下,淚眼模糊地趴在母親腿上,腦海里一片空蕩蕩。
楚隨來了,他還來做什麼?
蕭氏憐愛地摸摸女兒頭發,想問問女兒是不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內情,礙于三歲兒子在場,蕭氏又把疑惑咽了下去,看向丈夫。與別的女子不清不楚,還把女兒傷成這樣,楚隨這個女婿肯定不能要了,至于要不要聽楚隨解釋,她聽丈夫的。
陸嶸并不后悔打了楚隨一巴掌,但此時冷靜下來,想到楚隨并不知曉前世,他打完人卻一句解釋都沒有,楚隨可能會一直糾纏,換成他,也沒有白白給人打的道理。與妻子對個眼色,陸嶸挪到車門前,探出半邊身子。
楚隨已經快馬來到了車前,看見臉色不悅的陸嶸,他放慢速度,誠心關懷道:“三爺,阿暖如何了?”
少年會做人,挨了打居然不生氣,還先打聽病情,換個時候,陸嶸會很欣賞楚隨的世故,但女兒是被楚隨氣昏的,陸嶸只想快點打發了楚隨,淡淡道:“她初來岳陽,因水土不服病了好幾日,今日好些了,出門游玩,未料少見多怪,大驚之下昏了過去。
”
楚隨羞慚低頭。
外甥女才九歲吧,京城閨秀,單純無邪,自小耳濡目染全是男人君子女子自重,乍然看到他與董月兒牽著手,嬌滴滴的女娃,還是大病初愈,震驚到昏迷過去,雖然有點太嬌氣了,但也說得通。
總之,還是他行事不夠檢點。
但楚隨不能承認他與董月兒的私情,別的世家子弟不在乎背上風流的名聲,他不能,一來楚家男人從未傳出過風流韻事,楚隨不愿做第一個異類,二來董月兒祖父才死半月不到,董月兒沒心沒肺不知守孝,被陸嶸查到真相,陸嶸會怎麼看他?
有了決定,楚隨抬起頭,冷靜解釋道:“三爺,我五月中旬游學到岳陽,偶遇董姑娘被惡霸欺凌,路見不平才出手相救。董姑娘父母雙亡,叔父在鄂州做生意,正好我也要去鄂州,便提議送她一程。因男女有別,我認了董姑娘為義妹,好方便照顧,義妹孩子脾氣,興奮時會做些孩童之舉,所以剛剛絕非阿暖誤會的那樣。”
沉著清朗的聲音,一字一字傳到了陸明玉耳中。
陸明玉笑了,一邊流淚一邊笑。騙子,楚隨這個滿口謊話的大騙子,真把她當孩子嗎,以為董月兒喊他哥哥兩人就是義兄義妹了?
陸明玉不信,一個字都不信。上輩子兒子都有了,董月兒就是故意去找她的,先跟她這個主母訴訴可憐,如果她陸明玉沒有死,等楚隨回來,董月兒一定會帶著兒子登門求她收留。看楚隨的回信,八成是不想承認,可做過就做過了,楚隨騙她是一錯,要了董月兒卻不負責,又是一錯。
董月兒的小心思,陸明玉懶得再想,她只知道,她喜歡的是對她一心一意君子坦蕩蕩的楚隨,不是馬車外面風流卻滿嘴謊言的楚隨。
閉上眼睛,陸明玉抱緊母親,心口仿佛有一把刀子,正一點點地把楚隨占據的地方挖走。她疼,疼得快要喘不過氣了,她曾經那麼那麼喜歡他,滿心滿眼都是他,重生后每天都在盼望快點長大好嫁給他,結果到頭來,全是一場笑話。
“娘,讓他走,走得遠遠的……”
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陸明玉哽咽卻堅定地道,話說出來了,連同那顆被挖走的原本屬于楚隨的心,也一同丟了出去。她不要楚隨了,再溫柔再甜蜜的回憶,都是假的,她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也不想再聽楚隨說一句話。
又疼又恨,九歲的女童,身體越抖越厲害。
蕭氏心都要碎了,緊緊抱著女兒,說不出話,只能輕輕地拍女兒肩膀。
“姐姐哭了……”恒哥兒終于發現姐姐哭了,小家伙害怕,哇地一聲也哭了出來,一頭撲到母親懷里,跟姐姐一起哭。
哭聲傳出來,楚隨驚疑交加。
“原來你們是義兄義妹。”聽著兒女的哭聲,陸嶸臉上卻出奇的平靜,黑眸不喜不怒地直視楚隨,“方才我以為你們……沖動之下動手,還請時謙別放在心上。阿暖病倒,恒哥兒哭鬧,我先去照顧他們,時謙繼續賞湖去罷。”
說完徑自放下車簾,坐回車廂,至于楚隨信不信他的解釋,他不在乎。
簾子擋住了一家四口,楚隨依然疑竇重重,陸三爺的一巴掌似乎別有原因,陸明玉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