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拿著小鋤頭下了地,沒想到裴沉也下來了。
就在我隔壁那一豎列。
我沒理他,專注的鋤我那一列菜地。
太過專心,再抬頭時,發現菜園里只剩我和裴沉。
裴爺爺不知何時離開了。
我看了眼只剩三分之一的地,低頭加快了速度。
裴沉突然喊了我一聲。
「周小小。」
喊你祖宗干嗎?進貢香火嗎?
我沒抬眼,專注于自己的事情。
沒一會,一只大手驟然伸到我面前。
我盯著裴沉手上的那張黑色的銀行卡愣了兩秒。
「什麼意思?」
散伙費?
我慢慢抬眼,冷瞥他一眼。
一向冷漠的他眼神忽然躲閃了一下。
他瞥向別處,薄唇微啟:「你不是沒錢花,這是我的副卡,不限額……」
那一刻,我險些笑出了聲。
「裴沉,你這種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的做事風格,誰教你的?」
17
有時候,回想起追著裴沉跑的這些年,我自己都覺得很神奇。
我身邊的每一個朋友都覺得裴沉不愛我。
我也不是傻子。
他的冷漠,我不是感受不到。
其實,也不是從沒有想過放棄。
18
高三以前,我學習成績不好,跟裴沉不是一個班。
為了能跟他一起回家,每天放學我就等在他班級門口,跟他一起走。
他不理我,我就嘰嘰喳喳講笑話。
偶爾他心情不好,會冷著臉讓我閉嘴。
往往這樣我更激動,嘴巴巴拉巴拉更快,他不耐煩,只得加快步伐往前走。
現在想想,那時候我真挺討厭的。
沒臉沒皮,不知分寸。
裴沉人高腿長走得快,我的小短腿跟不上。
有一次,正巧趕上大姨媽肚子疼。
他走得實在太快,我跟不動,就攔了輛出租車跟著他。
沒想到他換了小路,出租車過不了。
我只好忍著不舒服下車繼續跟著他。
我每次來姨媽肚子都疼得厲害,那天也沒例外。
跟了不久就完全不能動了。疼到只能蹲在路邊。
而裴沉已經走到了轉角。
我想喊他,一開口聲音又啞又弱,他已經走過了轉角。
新一輪的絞痛襲來,我捂著肚子豆大的汗水不停往下落。
那一刻,我腦子也漲得厲害,卻突然有一個清晰的念頭一晃而過。
要不算了吧。
算了,別喜歡裴沉了。
何必呢,那麼辛苦。
19
差一點,差一點我就放棄了。
萬念俱灰前,裴沉卻又轉了回來。
我雙眼模糊,酸澀。
腦子一陣陣發暈,意識快要模糊。
什麼都看不清了。
迷糊間卻看到了一身藍色校服向我跑來。
那天最后是他背著我去醫院的。
醒來時他已經走了,護士小姐姐告訴我說我褲子臟了。
還說:「你男朋友真帥,穿著一件短袖背著你進來的,外套都弄臟了。」
那麼愛干凈的他,居然也沒有將我放下。
就像突然得到一顆糖的小孩子一般,我又驚又喜。
混亂中冒出的念頭被我拋到了九霄云外。
而也就是這一顆糖,讓我一次又一次覺得還可以再堅持,再堅持一下。
可我從來都不是缺糖的孩子呀。
珍惜的也不是裴沉的那一星半點的好,而是他這個人。
當失望攢夠了,再甜的糖果都沒用了。
20
不過我也不是不講武德的人,當初訂婚時裴沉收了我家股份,我家也收了他家傳家寶。
如今不到一年就散伙,兩家將各自的東西歸還,這筆生意就都不虧。
哪怕生意不成,退場的時候也需得體面。
這是我爸教我的。
「你的卡還是給未來女朋友吧……」
我解下脖子上戴的裴家家傳祖玉,遞給裴沉。
「傳家寶還你,容華的股份我帶了轉讓協議,你待會直接簽字就好。」
裴沉沒有接,他幽深的眸子緊盯著我,眼眸深處涌現出幾分薄怒。
「周小小,你認真的?真要退婚?」
瞧這話說得。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直視他,擲地有聲。
他原本冷淡幽邃的黑眸突然黑得嚇人。
他一步步向我走近。
就在我以為他要打我時,他突然低下了頭。
眼眸里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愫。
「昨晚……我真的忘了是什麼日子,日后我一定記得好不好……」
日后?可沒有日后了。
他伸手想拉我的手,被我躲過。
「那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說。」我拍了拍手上的土,上了岸。轉讓協議在包里,我帶了紙和筆,一起拿出來放小茶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過來,「字簽了,好聚好散。」
至于這塊玉,裴沉不要,我待會給裴爺爺。
懶得跟他糾纏。
裴沉沒動,他站在菜地里,仍是維持著剛才低頭的姿勢。
他昂貴的皮鞋上沾滿了土,白襯衣上也灰撲撲的,整個人從未有過的狼狽。
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周小小,我不想跟你散。」
21
婚沒退成。
以前裴沉恨不得離我遠遠的,現在我要退婚,他倒好,擱這兒拿喬。
他說完那句不想散后,掉頭就走。
我拿著協議追上去,卻只看到他的車呼嘯而去的剪影。
怪我,出門沒看皇歷。
不過至少裴爺爺同意了。
「爺爺尊重你的意見,不過呀小小……你也知道裴沉主意大……股份的事……」
好吧,明白了。
孫子那邊還得我搞定。
裴沉從小就冷漠執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