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巴掌落下前,握住紀傾菡的手腕。
楚璟御冷喝出聲:「夠了!皇后,虞愛卿只是手滑,不可遷怒于她。」
紀傾菡那一巴掌沒落在我臉上,咬碎了后牙槽。
她眼眸殺意畢現,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對我說:「虞星珞,本宮要讓你死得比你爹爹慘十倍!」
我知道,她恨我射穿了她兄長的眼睛,恨皇帝剛才出言袒護我。
我冷眼看著紀傾菡,唇角微揚,如同地獄里開出的曼陀羅,幽森,冷艷。
我不會告訴紀傾菡,下一個,輪到她了。
紀凌霄的箭拔出來后,并未傷及性命。
可他的左眼瞎了。
他右眼平日從外觀上看沒有瑕疵,可看東西卻如同蒙上了一層厚霧,本就要靠左眼來視物。
可如今,他左眼被我廢了,就相當于成了名副其實的瞎子。
司天監首官要在最重要的日子,替皇家觀測天象。
皇家不需要一個眼瞎的司天監監令。
因此,廢了紀凌霄的眼睛,等同于廢了他的仕途,廢了他余生的希望!
那一箭射得可真是痛快啊!不枉費我苦練十年!
爹爹,仇人看不見了,你在天上看見了嗎?
9
這次狩獵射中獸王的人,是辰王殿下。
楚璟御打量著這位比他小五歲的弟弟,問他:「辰淵,你想要什麼獎賞?」
辰王殿下有備而來:「回皇兄,臣弟想將母妃接去封地安享晚年。」
楚璟御明白辰王此舉的深意,若沒了蘭太妃這個人質,辰王若想造反,豈不是沒了后顧之憂?Ƴz
楚璟御眸色幽深,對辰王充滿了忌憚:「蘭太妃已習慣待在京城,辰州的風土人情恐怕不適合她,就算是朕愿意,母后也舍不得蘭貴妃。
」
楚辰淵還想說什麼,楚璟御擺了擺手:「辰王,不必說了,每個人都有她的位置,遵守游戲規則,方能相安無事。」
言下之意是不會放這個人質,且沒有商量的余地。
「你要什麼獎賞,想清楚再告訴朕。」楚璟御先兵后禮,語氣緩和下來:「辰淵,你也到了適婚之齡,若是看上哪家姑娘,朕幫你賜婚。」
是夜。
夜深人靜,我離開駐扎的營地,往深山里走去。
昨夜紀傾菡說要告訴我一個秘密,那個秘密和我爹爹的尸骨有關。
她說:「虞星珞,你爹爹其中一塊尸骨,就埋在我們明日要狩獵的羅霄山,一棵歪脖子大槐樹下,本宮倒要看看,你會不會去幫你爹爹收尸。」
我知道這是紀傾菡給我設下的圈套,可我不得不去。
爹爹,女兒來幫您收尸了!
女兒定能將您的四十九塊尸骨找齊,拼湊完整,讓您入土為安。
我提著一盞燈,拿著千里望和星羅盤在林子里穿行。ყž
星羅盤給我指引方向,我透過星象和羅盤卜算出,今夜這一片山域會有火災。
大約找了一個時辰,我手中的星羅盤指向一棵歪脖子樹。
歪脖子樹又稱上吊樹,怨氣很深,用來埋尸,鎮壓靈魂最合適不過。
傳聞有一種喜食腐尸的火鳥,平日喜歡在歪脖子樹上打洞,藏身在樹洞里。
巧的是,這一片區域正是白日太子拿箭射殺我的那片林子。
我讓小綠蛇圍著歪脖子樹轉了一圈,鎖定位置,隨后開始挖地。
挖了沒多久,果然挖出一塊白骨。
看這塊白骨的形狀,是爹爹的手掌。
我「噗通」一聲跪下。
我以為經過十年的黑暗獨行,我的心已經足夠冷硬。
可當我看見爹爹的手掌骨,埋在這荒無人煙的野外時,我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我自幼喪母,爹爹一手將我拉扯長大。
我想起小時候爹爹牽著我的手,去逛夜市,逛花燈會。
人潮人海中,爹爹牽著我,從小販手里接過各種各樣好吃的零嘴遞給我。
爹爹的手,那麼溫暖,那麼有安全感。
回憶涌上心頭,我仰頭將淚水逼回眼眶,卻看見滿天星空。
像是爹爹在天上看著我。
爹爹,你看見了嗎?女兒長大了,如愿成了大曜國第一位女天文學家。
可女兒如今滿眼只有仇恨。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身后出現腳步聲。
我立馬從腰間取下匕首,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厲色:「誰?」
10
我警惕地回過頭去,看見來人是楚辰淵。
辰王殿下容貌舉世無雙,一身黑色華貴長袍與夜色融為一體,如同孤獨的夜空,萬星閃爍只為照耀他。
他拿出一塊手帕遞給我,語氣溫柔:「把眼淚擦擦。」
我擦掉臉上的淚痕,將爹爹的手掌骨用事先準備好的布包起來,「辰王殿下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他輕嘆:「你這樣鋒芒畢露,還沒報完仇,就沒命了。」
我知道楚辰淵指的是今天我射瞎紀凌霄眼睛的事。
我目光堅定,無所畏懼:「獵物之間捕食,都會有被反撲的風險。」
楚辰淵走向我,鄭重其事道:「虞星珞,本王愿助你一臂之力。」
「辰王殿下,何出此言?」我不解地望著楚辰淵,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和我說這句話。
「本王知道你在黑暗的深淵里獨行。
」他眼神銳利,有看穿一切的通透,卻又幽暗無比。
仿佛他也身在黑淵中獨行:「若單獨行走,每一步皆有踩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