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里都有,你自己用。」我不收。
他自顧自給我鋪上,回頭看著我,「我住的通鋪不冷,你是女子,需要保暖。」уž
他轉身要走。
我喊住他:「徐二爺,你不用對我愧疚,你家的仇我已經報了。」
他飛快地看我一眼,又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暗影,他低聲道:「我沒別的意思,如果你覺得我給你造成了不便,我可以不來。」
我沒說話。
他來沒有給我造成困擾,但我并不想他來。
我們之間,連做朋友都很難。
「知道了。」沒等到我的答案,他表情更加失落,垂首走了。
我站在軍帳門外,看著他蕭瑟的背影,重重嘆了口氣。
「大小姐。」秦九從一側跳出來,甕聲甕氣地道,「他騷擾你了嗎?我幫你教訓他去!」
10
秦九被我拉住了。
我說了他一頓。
他點頭,但還放狠話,「我知道了,這次放他一馬,下次他再來我就不會饒了他。」
我白了他一眼,趕著他去校場操練。
但過兩日,魯彪那邊邀請我們一起操練,說是提高全軍的警覺性。
我沒去操練場,但聽說很熱鬧,秦九和對方一個總旗打起來了。
「動真格的?」我趕去操練場,果然是秦九和徐景之在打架。
秦九武藝不錯,都是野路子的殺招,讓我驚訝的是徐景之,他身手很輕盈,招數漂亮又靈活,是個高手。
原來真是習武的。
兩人打著打著變成了肉搏,轉眼之間就見血掛彩了。
秦九看到我噔噔跑過來,怒道:「大小姐不用怕,我幫您出氣呢。」
他一臉的傷,滿身的泥,明明十分狼狽,但還是一臉的得意揚揚。
我嘆了口氣,「快去換身衣服,找軍醫給你看看。
」
遠處,徐景之垂手而立,正看著我,眼底翻涌著什麼,見我也看著他,他腳下動了幾步,可并沒有來,而是轉身去了他那邊。
他走路有些拐,應是傷著了。
我也沒過去。
我訓了秦九:「錯不在他,你以后不要針對他了。」
「這話不對。」秦九否定我,「他們是一家人,一丘之什麼來著……總之都是一樣的人。」
我說不了他,于是將他交給武道叔了。
其后,我就沒有再見到徐景之。
武道叔道:「徐二爺還挺奇怪,秦九要和他打,一開始他還反抗,后來不知道秦九說了什麼,他就不反抗了。」
我將秦九喊來,問他和徐景之說了什麼。
「我說他關系特殊,一直找你只會給你造成困擾。」
這話沒錯,我點了點頭。
「我說他全家都配不上你。」
秦九看著我,「這話也沒有錯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是,沒錯!」
秦九也跟著傻笑,笑得嘴角傷疼,嘶嘶吸著冷氣。
徐景之沒再來,但年關已在眼前,臘月二十七,我們隱匿在山腳農家蹲守,就在這天夜里,蠻子翻過了厚雪積壓的山坳,進了關內。
他們從山上沖下來時,我們的人迎過去。
秦九塞給我一把匕首,叮囑我:「大小姐,殺人的時候不要怕,捅他心口最直接。記得我教你的招式。」
我緊張地攥著匕首。
秦九跟著眾人去打蠻子。
喊殺聲四起,激戰正酣,我卻心神不寧,總覺得這一切過于順利了。
可到底哪里不對?
哪里呢?
屋腳邊,農家拴著的狗狂吠起來,農家的老伯抓著鋤頭一邊警覺著一邊安慰我。
「不對,不對。」
我忽然往相反的方向看去。
武道叔寬慰我:「那邊肯定沒有蠻子,大小姐別擔心。」
不是蠻子,這我知道。
那天林子里的那道身影,再一次浮現在我眼前。
撬開的護欄、里應外合、那個人、蠻子如約而來……這些信息在我腦中匯合。
「武道叔。」我緊張地道,「山里出來多少蠻子?」
武道叔一愣,估了一下,「現在大約兩千多人。」
我和武道叔細說了我的感覺。
「你立刻回去領兵來,我留守在這里,要快!」
武道叔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那你小心。若有危險就以敲鑼為信。」
我應是。
夜色濃稠,風吹在臉上似刀割一般,屋腳的狗吠更急,遠處有馬蹄聲傳來。
11
來了一批人,他們騎著馬,沖過來,見到人揮刀就砍,村里留下來的民兵眼見著死了十幾個。
「大小姐,快走。」我被人拉著往后躲。
我喊道:「不對,這些人不是蠻子。」
不是蠻子,他們騎馬。
雖天黑看不到對面人的穿著,但我可以肯定。
我燒著了路邊的一個稻草堆,火光一起,那些隱在黑暗中的殺人者,被照得清楚了。
他們穿著周軍兵服。
是魯彪那邊的兵。
「是魯將軍那邊的人。」民兵驚駭地喊道,「我去告訴他們,他們殺錯人了。」
民兵跑得很快,我去抓他衣服,喊道:「別去。」
但他的衣服從我凍僵的手里滑走,眼睜睜看著他,沖著對方喊:「你們殺錯人了,都是自己人,我們是村里民兵。」
他年輕,嗓門很大,在馬的嘶鳴聲中依舊極具有穿透力。
可下一刻,一柄凍著血珠的刀劃過了他的脖子。
熱血噴灑在雪地里,馬蹄踏過了他的身體。
年輕的聲音戛然而止。
揮刀的人面上是惡意的笑,他提著刀視線一轉落在我的臉上,瞇了瞇眼睛。
我捂著嘴,所有的血液沖向了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