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好被子,摟著他的腰,跟哄孩子似,輕輕拍著:
「我保證,只要那女子不是你的妻子……便是真找上門來,我也絕不棄你。」
有些事,不是捂住耳朵,閉上眼睛,便不存在了。
那女子,那玉佩,我們回避不了。
今日的排場架勢,來者不善,找到這里是遲早的事。
君卿與清楚,我也清楚。
然而,倘若那女子真是君卿與的妻子,我與他便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
他負心薄情,我無恥浪蕩,我們兩人千刀萬剮也不足惜。
但倘若他們不是夫妻。
便是千萬人阻,我也不會放開他的手。
大約是我這句話令他有所觸動。
他忽地翻身,撕開我身上寢衣,再度情動襲來。
我回摟他脖頸,瞇著雙眸,含糊嗚咽。
正在意亂情迷時,我渾身驀地一僵。
有人!
這次來的人腳步聲太輕,又偏在這種時候。
當我意識到有人靠近時,已經晚了。
門被一腳踹開。
幾十人瞬時涌入。
我下意識抓緊被子要掩,卻被君卿與一件寬大白衫罩住。
大晚上的,家門被踹,家中被闖。
我尚且發出了「誰」的質問。
君卿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居然異常淡定。
手法嫻熟地給我系好衣帶,扯了扯松散的衣領。
「拜見相爺!」
「將軍在上!」
在我震驚失語時,君卿與已拂開床幃,目色冷若霜雪:
「擅闖本相與霓珞內寢,該當何罪?」
我:「……」
一格一格地扭著脖子,看向君卿與冰雕玉琢似的側臉。
11
本相。
霓珞。
本相。
霓珞。
這兩個稱謂像碎裂的兩片薄瓷,狠狠插在神識正中。
疼痛襲來,碎裂的畫面席卷而至。
跪在地上的人紛紛起身,退至兩側。
金玉環佩的碰撞聲響起。
一紅一金兩道身影,走了進來。
「裴景承,你好大的膽子!」
「霍霓珞,你敢動本王的人!」
火把照亮滿室。
懸著玉佩的女子與滿身華貴的男子容貌盡在眼中。
一瞬間。
僅僅是一瞬間。
記憶的裂痕被縫合,碎裂的景象被修復。
我喃喃道:「三……殿下……」
大胤王朝三皇女,岳葶鳶。
「霓珞,你沒事吧?」岳葶鳶滿眼關切。
「堂堂大胤第一殺神,她能有什麼事?要說有事,也是景承有事。」紅衣男子冷嘲熱諷。
他大胤王朝四皇子,岳池宴。
「便是二位殿下駕臨,也不好私闖內幃吧?」
清冷淡漠的嗓音響起時,我再也無法冷靜自持。
12
裴景承。
大胤最陰險的奸佞權臣,與我是死對頭、活冤家!
我曾立誓,這輩子要殺盡兩類人,一類是外敵內寇,一類是裴景承。
可眼下——如今——此時此刻——
他衣衫不整,滿身抓痕,而我衣衫凌亂,滿身紅印……
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我猛地閉眼。
重重又顫抖地喘了三聲。Ɣź
三聲后,我驀然睜開眼。
手指僵硬但神色凌厲,將衣襟拉好后,下了床。
赤腳踩在地上,我動作嫻熟地一撩衣擺,單膝跪地,朗聲道:「臣霍霓珞,拜見三殿下,四——」
「轉過身去!」
滿是寒意的聲音壓過我的話。
裴景承也跟著下了床,擋在我面前。
我心想要不要趁機一掌轟下去,數數他脊梁骨折成幾根?
屋內眾人,齊刷刷轉了個身。
「四殿下。」裴景承平淡地看了岳池宴一眼。
岳池宴嗤了一聲:「本王才不愿意看她這等——」
「殿下!」裴景承加重語氣。
岳池宴冷哼,扭過頭去。
我低頭看了看,才發現這半跪的姿勢,露出了一截小腿半截大腿來。
裴景承彎下腰,扯了扯我身上的長衫。
「你做什麼?」我下意識扣住他的手腕,目色兇狠。
裴景承不為所動,任我抓著,另一只手還是理了理長衫下擺。
遮住我的腿,卻不管他自己是個什麼模樣,只躬身施禮:「臣裴景承,拜見三殿下,四殿下。」
13
一股腦沖進來多少人,就一股腦退出去多少人,除了岳葶鳶岳池宴這面不和,心更不和的兩姐弟。
屋內老舊的方桌與木凳迎來了終此一生,最尊貴的兩個屁股。
四個人,八只眼,靜靜互看,場面窒息。
我一貫直腸子,受不得這氣氛,尷尬得直摳腳。
偏偏我還光著腳,真是腳指甲摳地磚了……
沒臉去看岳葶鳶,更不愿意去看岳池宴,我只能偷瞄裴景承。
一瞄之下,我立刻皺眉。
我和裴景承幾乎是同時起身。
我兩步走向衣架。
他兩步邁向床邊。
回身時,他手中是一雙布鞋,我手里是一件外裳。
兩位皇親貴胄眼中是一樣的疑惑神情。
我將衣裳粗魯地丟到裴景承身上,坐下后,沒好氣道:
「這病秧子受不得涼,萬一死了,我可說不清。」
相較于我多此一舉的辯解,裴景承只沉默將鞋放到我腳邊。
不等我伸腳,他又握住我腳腕。
我本能瑟縮了一下。
他體溫一貫偏低,露著半個身子這麼久,怕是要凍著了。
就這麼一晃神的工夫,他已將鞋為我穿妥。
桌面被重重敲了兩下,岳葶鳶直直看向我倆:
「所以,你們失蹤數月,是因彼此失憶,錯結夫妻?」
「臣是真失憶了!」我立刻辯白,又狠狠瞪向裴景承,「但某人卻在撒謊!」
「我幾時撒謊?」某人心平氣和地問。
「你還狡辯——我問過你多少次,你恢復記憶了嗎?你怎麼答的,你答,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