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嘻嘻。
岳池宴也拿了塊糕餅,沒急著吃,而是慢慢碾碎:「本王的意思,霍將軍應該懂,只要霍將軍愿意,你什麼都可以有,包括裴景承。」
「這樣啊……」
我眼前一亮:「那臣希望自村中學堂起,便收攬至少半數男童半數女童。
「此后鄉試、會試、殿試……一應選拔,既如此衡定名額。
「朝堂之上,一半女官;民間商賈,一半女富。
「男子可以織布,女子能夠習武,男子能守住后宅,女子能建功立業——只要他們愿意!
「殿下,您能做到嗎?」
27
岳池宴聽完我的要求,半晌沒說話。
我見他臉色明顯陰沉下去,也就聳聳肩,繼續往嘴里炫糕點。
「這些,岳葶鳶能做到嗎?」他問。
「唔,」我咽下滿嘴餅渣,自然而然道,「當然可以。」
「本王不信!」他沉聲說。
「那臣換個說法,自村中學堂——誒,那些省略,簡單點。
「男主外女主內;男子建功立業,女主勤于后宅;男子在朝為官,女子執掌中饋……
「這些,殿下您能保證嗎?」
岳池宴毫不猶豫:「本王能。」
「這就對了啊。」
我笑彎了一雙眼,輕聲說:「因為殿下您是男子,您做了皇帝,便是男子當權,您自然要為男子謀利,因為你們是利益共同體,臣不是,臣是女子。
「臣固然可以因家世武功,成為大胤權臣,但那也僅止于臣。
「這天下間不如臣的女子,又該如何呢?
「而與臣相似的裴景承,他亦是大胤權臣。
「這天下間不如他的男子,卻當權當道。
「試問,公平麼?」
岳池宴陰沉著一雙長眸,一言不發。
我笑了笑,繼續說:「臣不是選擇了三殿下,臣是選擇了為天下女子尋一個能做主的君王罷了。
」
馬車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我掀開簾子看了看,快回到六部了。
盤子里的糕餅吃得差不多,我拍了拍手里的殘渣,準備下車。
「霍霓珞。」岳池宴忽然喊我。
他捏碎了手里大半糕餅,聲音陰冷至極:「女子當權,便能等來你要的那一日嗎?」
「應該能吧。」
我撓了撓耳下,決定再浪費點口水。
「殿下你也說了,臣是幼承學宮,但其實,臣是被皇太女教導長大的。
「臣出身將門,對排兵布陣頗有興趣,然而,臣是女子啊。
「爹爹雖也教臣習武,但從未覺得臣能有所建樹,甚至為了讓臣沾點文氣,將臣扔進學宮。
「學宮中,臣不服爹爹,整日頑皮打架,直到……遇見了皇太女。」
我笑著陷入了回憶。ŷz
遇到皇太女時,我不是人——是個渾身長刺兒的小刺猬。
仗著天生神力,兵權世家,見誰打誰,頗為兇殘。
后來……
后來發生了很多事,被降服的時候,皇太女揉著我腦袋,對我說:
「小霓珞,你有將才,不堪自廢,要好好讀書,勤學兵法。
「你若有成,本宮許你一個封狼居胥、定鼎江山。
「她做到了。」
我笑著望向岳池宴:「太女姐姐做到了,她在世時,修改律法,讓男子與女子一樣高低,即使還未被所有人認同,但至少她做到了她所承諾的。」
皇太女至死不背棄志向初衷。
我又怎會為男女私情,背棄天下紅顏?
「車停了。」
我半跪著,行了一禮:「臣,告退。」
這是徹底撕破臉皮了。
可是怎麼辦呢?
再來一次,再來十次,我還是會做出相同抉擇。
只是……
「糕餅,好苦啊。」
28
那件事之后沒過多久,朝野上多了一股新謠言。
說裴景承即將成婚,迎娶江東秦氏之女,聯合氏族門閥,為岳池宴助力。
我原是不信的,全沒當成一回事。
沒想到的是,那日早朝,岳池宴竟提起此事。
老皇帝氣虛更甚,沒想太多,只問裴景承,是否想求一個賜婚。
我靜靜看向裴景承。
裴景承立在原地,既沒有承認,也不曾拒絕,仿佛自己與這件事毫無關系一樣。
「父皇。」
岳葶鳶先一步開口:「裴相才辦完亡妻喪事,轟轟烈烈一大場,還不到半個月,就要娶新人,怕是說不過去吧?」
裴景承是江南裴氏家主,他若娶了江東秦氏之女,整個南境勢力都要落到岳池宴手中。
這絕不是岳葶鳶愿意看見的。
岳池宴早有準備,說辭一套一套。
兩人在大殿上,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領頭人掐在一起,余下的大臣自然要煽風點火。
老皇帝沒了耐心,直截了當給出決斷。
「裴卿的婚事,裴卿自己說了算,旁人不必湊這個熱鬧,等秦氏之女入城后,若要賜婚,隨時找朕。」
內侍攙扶著老皇帝下了朝。
裴景承率先離去,從始至終,沒看我一眼。
岳池宴走到我身邊,低笑著說:「秦鈴已在路上,她到帝都城之日,便是裴秦兩族聯姻之時,屆時廣發喜帖,本王會親自送到將軍府,霍大將軍務必要賞臉來喝這杯喜酒,鬧這場洞房啊。」
我攥緊拳頭,一個字也沒回他。
岳葶鳶走到我身邊,問:「裴景承會答應嗎?」
「……不知道。」我輕聲答。
可能會的吧。
岳葶鳶嘆了口氣,又問:「能讓他不答應嗎?」
我低了低眼睫:「……不知道。」
可能不能吧。
29
裴景承與我不同。
我若要對付誰,便是擼著袖子直接上,求一個干凈利落。
他若要對付誰,偏愛往那人心上刺針扎刀。
那日,我回到將軍府,偏將送上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