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說得對,我奶奶年齡大了,一直是姑姑照顧。Ⴘƶ
姑姑一家老小,并不富裕,且自顧不暇,表哥上大學的生活費,都是自己假期打工掙來的。
我爸,是我的責任和義務,不是任何人的。
正因如此,我高中都是走讀,周末假期基本都在家里,洗衣做飯,幫爸爸按摩擦洗。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敢開口管姑姑要錢。
因為怕姑父有意見。
所以我常年穿著校服,在其他同學攀比鞋子的時候,我一雙三十塊錢的帆布鞋,穿到開膠。
我便是在這種境況下,認識池野的。
高二上學期,他轉學到了嘉成中學。
轉學的原因,據說因為他是個混混,在校時難以管教,把教導主任給揍了。
他家有錢有勢,事件平息下來后,他爸媽便做主,給他轉了學。
我們學校的校長,跟他爸媽是老相識。
這也導致他到了嘉成之后,適應得很快。
哦錯了,他根本不需要適應。
池野那樣的人,桀驁得不可一世,眉眼鋒銳又英挺,五官端正得棱角分明,兩片薄唇微微勾著,少年意氣風發,逆著光般,耀眼得太過奪目。
老師安排他與我同桌,意在我學習成績好,可以幫他指點下。
他哪里需要指點,他的書嶄新得干凈,壓根就沒有想學習的意思。
班里乃至學校,那些成績不好的男同學,很快跟他打成一片,張口閉口池哥,老大。
女同學也都很喜歡他,班里最漂亮最驕傲的陳佳妮,總笑著找他說話。
整個學校的老師和同學,沒人不喜歡他。
下課時,男生圍在教室外嘰嘰喳喳,問他為什麼把之前學校的教導主任給揍了?
他撩著眼皮,笑得痞氣:「那老東西雙標,男的犯錯,他當場逮著教訓,輪到女同學,就非要叫到自己辦公室,還特麼把門關上,我不服,把門給踹開了……」
……
7
我和池野成了同桌,開始整整半學期都沒有說話。
他不愛學習,下課之后基本不在座位上。
我上課認真,從來心無旁騖地聽講。
他連作業都有人幫著寫,自習課上不是趴著睡覺,就是逃課去了網吧。
哦,還總有人找他講話,吵吵嚷嚷。
那天的自習課上,他不在。
我因為前晚熬了夜,有些困,便趴在桌上睡了會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定定望過來的黑眸。
不知何時回來的池野,與我面對面,也在趴著睡覺。
可他沒有閉眼,凌亂的黑發,濃眉長睫,幽深的眼睛像星辰一樣亮。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四目相對,我嚇了一跳,他卻沒有慌。
他舌尖頂了頂腮幫,慢悠悠地對我道:「臉上掉了根睫毛。」
這是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無疑有它,忙照了文具盒上的小鏡子,將那根睫毛拿掉。
同時還不忘低聲對他道:「謝謝。」
他笑了一聲,一手撐腦袋,一手飛快地轉圓珠筆,聲音饒有興致:「客氣了,同桌。」
再后來,我面上一紅,沒敢看他,翻開了課本。
我是個老實孩子,人生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
成績班里第一,年級前幾名,人人對我心懷期望。
唯獨我媽陳茂娟。
她對我不管不顧,一心撲在麻將上,能抽出空回家看一眼爸爸,已是對我最大的仁慈。
姑姑常說:「咱們這樣的家庭,上學是你唯一的出路。
」
表哥也說:「社會底層的人,改變命運的機會不多,讀書和工作,至關重要。」
于是我繃緊了一根弦,高中三年,挑燈夜讀。
我活得如此累,也如此心懷希望,盼著將來時來運轉,脫離這苦海。
池野是闖入我人生的一場意外。
我很少同他講話,他卻開始有意無意地注意我。
天冷的時候,我校服下面穿了件舊毛衣,有些脫線。
課堂上他百無聊賴,瞥見了衣服下的線頭,于是伸出手去拽。
他家境好,一雙鞋子都要成千塊,想來不是很理解這線頭的意義。
等到我們倆都意識到了不對,他手里已經纏了不少毛線,我校服下的毛衣,短了一截。
他尷尬道:「對不起。」
我臉紅了下:「沒關系。」
一星期后,我來到學校,發現課桌里塞了個商品袋。
打開一看,是件粉色的新毛衣,吊牌還在。
我一時心慌得厲害,把那袋子塞到了他的課桌里。
上課之后,他發現了,往我身邊靠了靠,壓低聲音問我:「尺碼不對嗎?我讓我媽在商場買的。」
我感覺耳根發燙,十分窘迫:「不用了。」
「怎麼不用了?你那件不能穿了。」
「真不用,謝謝。」
他挑了下眉,正要再跟我說話,我已經默不作聲地和他拉開了距離,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板。
池野隱隱笑了一聲。
之后,我第一次見識到了他的霸道。
放學后我都走到校門口了,他在人群之中當眾朝我喊:「許棠!許棠!」
我錯愕地回頭,他看著我笑,走過來將那裝毛衣的袋子,直接塞到我手里:「同桌,你衣服忘拿了。」
那之后,班里開始有傳言,說池野在追我,給我買了件毛衣。
我覺得惶恐。
早戀對一個老實的好學生來說,是洪水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