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沒再說話,應是覺得自己多此一問了。
和他一起來的那個女孩,穿著漂亮的背心和短褲,扎高馬尾,歡快地跑過來攬他胳膊——
「哥,沒幣了,再兌換點。」
「多少。」
「江晨他們也要用,先五百吧。」
那天,他們一共兌換了一千塊的游戲幣。
我在電玩城兼職整個暑假,也不過掙了一千塊的工資。
池野知道我在這兒后,經常過來。
開始是和一幫發小一起,后來變成了自己一個人。
我不太搭理他,他就每天在我下班時,守在門口等我。
表哥的女同學還因此打趣我:「許棠,你男朋友長得挺帥哈。」
我趕忙紅著臉解釋:「不是的,就是普通同學。」
過后我對池野道:「你別來了。」
他說:「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我說不需要,他也不強求,又問我想不想去天海大廈看夜景?
我說不去了,謝謝。
「那去附近的夜市逛逛?」
他很煩,每天都來,有次蹲在出口處抽煙,還恰巧被我撞見。
四目相對,他愣了下,起身將煙給掐了。
我輕嘆道:「你們在學校偷偷抽煙,我知道的。」
他于是笑了,雙手插兜,問我道:「今天要不要去天海大廈?或者附近夜市逛逛?」
那晚我算著時間尚早,和他一起去了夜市。
他挺高興,一路追著我問,想吃什麼?想要什麼?我買給你好不好?
我們在一攤位吃刨冰。
我終于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你以后真別來了,算我求你,你這樣我很困擾。」
「困擾什麼,我又沒讓你跟我談,當好朋友不行嗎?」
「當好朋友也不行。」
他黑眸定定地看著我,凌亂的長發顯露出幾分不羈,聲音也有些煩:「為什麼不行?」
「不合適,我們不一樣。」我低聲道。
「怎麼不一樣?難道你是人我不是人?」
「我不需要朋友,我只想好好學習。」
「呵,這話說的,你就算跟我談,也不影響你考大學,我還能督促你學習呢。」
「你怎麼聽不懂呢,以后不要再纏著我了。」
我有些生氣,刨冰也不吃了,起身離開。
池野隨后追了過來,跟我到車站,看著我上了公交車,神情有些無奈。
我每天真的很累,沒時間跟他糾纏。
公交車到最后一站后,我還要去騎我的自行車,約莫十幾分鐘才能騎到家。
到家之后,通常我媽也是不在的,我要給爸爸喂食,看他有沒有大便,幫他翻一翻身,擦洗一下。
忙活完后,已經很晚了,我還要洗漱,抽空看書,復習資料。
我的近視度數又增加了,不配眼鏡真的不行。
我像一只背著殼的蝸牛,需要不斷地爬啊爬,負重而行,才能緩慢到達想去的地方。
池野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他不會懂。
暑假兼職最后一天,我照例騎著自行車回家。
在小區樓下,看到了一男人守在那里。
因為是老舊小區,樓下那段路沒有路燈,但我認出了他,他叫黃洪斌,是一家麻將館的老板。
我都知道的,在我爸車禍后不久,他成了陳茂娟的姘頭。
他有家有室,中年男人,孩子都很大了。
陳茂娟自愿跟著他,因為他給她錢花。
他也給過我錢花。
在一次我忘記帶了家中鑰匙,去麻將館找陳茂娟時,他看到了我,笑瞇瞇道:「許棠長這麼大了,聽你媽說你成績特別好,來,叔叔給你二百塊錢,你留著買學習資料。
」
我從沒有叫過他叔叔,也沒有要他的錢。
陳茂娟罵我沒禮貌,給錢還不要,是個缺心眼。
我討厭黃洪斌,他不是好人,笑起來的樣子總讓人心里發毛。
所以在小區樓下看到他的一瞬間,我立刻心生警惕,沒有上前。
他朝我走來,笑道:「棠棠,來,叔叔給你生活費。」
他拿出一沓錢,作勢要遞給我。
我自行車一扔,轉身就跑。
我跑得那樣快,壓根不知他有沒有追上來。
驚懼,恐慌,使我眼淚瞬間飆了出來。
直到跑到外面的大路,迎面撞上一人,我嚇得尖叫出聲。
那人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急道:「怎麼了,許棠你怎麼了?」
是池野。
我瞪著眼睛看他,好一會兒回過神來,哭道:「你怎麼在這兒?」
「送你回家啊,那麼晚了,你一女孩我不放心。」
我這才注意到,路邊停了輛出租車。
池野跟了我許久了。
在我告誡他不要纏著我,他仍舊每晚都來電玩城。
等我下班,上了公交車,他再打出租一路跟著。
送到小區路口,他再讓師傅拐彎回去。
其實我回家的那條路,治安很好,一直都有人,晚上還有擺攤的大排檔。
唯有自家小區樓下,沒有路燈。
若非遇到黃洪斌,我不會有任何危險。
那晚池野陪著我去推自行車,黃洪斌已經不在了。
我請他去路邊吃大排檔。
他很高興,一直說菜炒得好吃,最后還自顧自地把錢付了。
兩個炒菜加餅,三十多塊錢,他給了老板五十,說不用找了。
隨后又陪我走回家。
小區樓下,他又問:「你到底怎麼了?真的是被貓嚇的?」
我點頭,自始至終都沒有告訴他發生了什麼。
難以啟齒,我難道告訴他,我媽的姘頭,在我家樓下堵了我。
池野對我來說,也僅是一個普通的男同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