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半月,鄉試放榜了。
上了榜就是舉人,以后就是官老爺。
天未亮我們就起了,可有人比我們更早。
榜前人山人海,快到午時,張榜官總算是來了。
眾人紛紛伸長脖子,偌大的場子,鴉雀無聲。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12
榜一貼。
人群喧嘩起來。
「中了,我中了!」
「又沒中,又沒中,我已經考了十回了。」
……
有人歡喜地脫了衣裳遍地打滾,也有人難過得當場暈厥。
我們被擠在外面,瞧不見榜單的字,急得嘴里冒火。
只松竹很淡定:「遲早會知曉的。」
便在此時,有人大吼一聲:「解元是季松竹,季松竹,誰是季松竹啊!」
解元便是榜首,是第一名。
我疑心自己聽錯。
然有越來越多的人都在問:「誰是季松竹?」
又有人推了我們一把:「解元在這呢!」
一時間,眾人紛紛讓出道來,我們順利走到榜前。
這幾年,我跟著松竹也認識了幾個字。
此時,明明白白看到季松竹這三個字,排在第一個。
我緊緊握住婆母的手:「娘,您看,那是松竹的名。」
婆母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哇」地一下就哭了。
「嬌嬌兒,我這不是做夢吧。」
我們兩個俱是眼淚汪汪看向松竹,他眼眸里也有了濕意:「不是做夢,娘,嬌嬌,我確實是榜首。」
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軟倒在他懷里。
老天爺,我上輩子怕是天上的仙女吧,你怎會如此眷顧我。
季松竹的同窗們此刻也紛紛圍過來賀喜。
他神色淡然,攬住我道:「還要多虧賤內那日考前給我鼓勵,各位不妨也試試。」
我臊得臉都紅透了。
回了住處,我和婆母還有些飄飄然。
此時我才敢將那日在考前預見的危險告知婆母。
13
送考那日,我在門口親吻松竹。
眼前閃過一個畫面:松竹考到一半,一條毒蛇不知從何處鉆出,突然咬了他一口。
他眼前發黑,堅持不住,被抬出考場。
卷子自然是沒答完。
雖提前預知,可時間倉促,也想不到解決法子。
好在松竹聰慧,將褲腿扎緊,又將墨汁潑在腿上。
墨汁濃香,蛇對于氣味格外敏感。
因此避過一劫。
婆母還是第一回聽說這事,當即又將滿天神佛和八百代祖宗感謝了一番。
又抱著我一口一個福星,心肝寶貝地喚。
家里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送肉、送米、送地、送房子、送銀票的都有。
這一日,大花跟她夫君一起來了。
她肉臉擠出一朵花:「夫君,季舉人和他夫人都是我同鄉,我們關系可好著呢!」
「我與舉人娘子是手帕交。」
誰跟你手帕交。
好大的臉。
我還沒懟,婆母翻白眼了:「喲,不知是誰之前說,我兒一輩子都只是個秀才,說我兒媳不檢點呢。」
中年富商變了臉色,反手對著大花就是一巴掌:「不懂事,怎麼能如此冒犯舉人老爺。」
我跟婆母都嚇了一跳。
平日里大花在我們跟前好生嘚瑟,說如何得寵,夫君對自己如何如何好。
如今看來,人越是缺什麼,越喜歡吹噓什麼。
同為女人,我心底嘆息一聲:「進來坐吧。」
富商點頭哈腰,堆一臉討好的笑,要白送兩個店鋪給松竹。
他說這些時,大花眼底閃過不甘。
最后來回拉扯,松竹什麼都沒收,客客氣氣將人送走。
到了門口,大花落后幾步,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舉人娘子,本是我的。
」
「那些店鋪,也該是我兒的。」
14
原來她連生兩個兒子,夫君都未給她一點資產傍身,一應家產大半在亡妻的兩個孩子名下,難怪見天地來我這找優越感。
都說衣錦還鄉。
此番中了舉人,還是解元,自然是要回一趟村里。
城里的事情打點得差不多,我們便收拾東西回了鄉。
一路顛簸,又應付村里來賀喜的老少,第二日想睡個懶覺,又被母親吵醒。
她與父親帶著一雙弟弟上門了。
牛兒念了兩年多的書,如今已有模樣。
虎兒生就一副奸兇相,但也比前幾年要懂事許多。
這一次倒不是空手登門。
母親拎著一大袋蓮子:「都是特意挑的嫩蓮子,嬌嬌你不是愛吃嗎?」
她已許多年沒有喚過我嬌嬌了。
嫩蓮子寡淡無味。
我哪里是愛吃呢,是從前在家時,飽滿的蓮子都是弟弟的,沒有我的份。
只有這種癟癟的,我才能討上幾粒。
今時不同往日,我把從城里買來的銀簪子遞給她。
她有點失望:「不是金的呀,你父親、你弟弟呢,你沒給準備點啥?」
給弟弟們準備了上好的筆墨紙硯,給父親買了一袋子好煙絲。
母親不滿意。
「弄點真金白銀的多好。」
我已經習慣了,也懶得與她多說。
沒想到用午膳時,她突然道:「你三舅家的五表妹還記得嗎?今年十五了。」
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麼。
我心里一個咯噔,母親已經溜溜地把話全說了。
「我那娘家侄女,十里八鄉都說漂亮標致,且屁股大好生養。女婿,你跟嬌嬌成親也三年多了,一直沒孩子。」
「堂堂舉人老爺,沒個子嗣怎麼行呢,與其去別處尋,不如就納了我這侄女為妾。
」
15
我的血都沖上了腦袋頂。
「母親!」
我早就想到,會有人拿我沒生孩子這點來往松竹身邊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