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陛下在朝堂上讓內侍念了松竹的考卷,表明主戰的態度。
幾番拉扯后,聽說近來已經定下了將帥人選。
我握緊松竹的手,心跳如雷:「松竹,她是郡主,又跟陛下請了旨,你萬萬不要違背。」
「你我夫妻同心,我怎可另娶旁人。」
燭火之下,我細細摩挲他的臉:「我心有你,你心亦有我。如此便夠了,我知你心懷天下,若是被陛下不喜,你這一腔抱負如何施展?」
「夫君,你答應我……千萬不可違逆旨意。」
松竹喉結反復滾動,良久悶悶應了一聲。
一夜,再也無話。
第二日起來,我精神恍惚。
婆母讓我在家等信,她去看顧店里。
我卻心慌意亂,無法靜心。
索性帶著福兒一起去了店里。
福兒如今快有兩歲,極為好動。
有客人問我一句話的工夫,她爬過高高的門檻,晃到了馬路上。
一輛馬車飛馳而來。
我駭得神魂出竅,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沖過去抱著她一滾。
母女兩個擦著馬車輪而過。
萬幸。
只衣袖被刮破,半個胳膊露在外面。
我抱著福兒大喘氣,因為恐懼,身子仍在發抖。
此時,面前突然多了一片陰影。
一個華服公子屈膝蹲下,語氣溫和:「娘子和孩子可有事,是車夫莽撞,沖撞了娘子。」
我抬頭,與他對視。
公子約莫三十出頭,生得星眉朗目。
但是好生奇怪。
這張臉,怎的看著如此眼熟,似是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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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腦中也閃過幾個不相干的畫面。
華服公子看清我五官亦是愣了愣,然后伸手扶我衣服未破的那只手。
我就著力氣站起,退后兩步:「是我看顧不周,才讓孩子上了馬路,驚擾了公子的車。
」
他根本沒聽,直直盯著我裸露的手臂。
我臉色緋紅,伸手捂住,草草行禮,語氣冷了幾分:「多謝公子,我這就帶孩子回去。」
他回過神,臉色亦是羞愧,卻還是問:「敢問姑娘,右臂上是否也有一個紅痣?」
婆母這時候出來了,恰好聽得這句話。
她怒火翻涌,道:「這是我家兒媳,公子注意分寸。」
他身后的侍從上前:「大膽,我家殿下可是英郡王,你們怎可如此無禮。」
英郡王,長公主的長子,當今陛下的侄兒。
婆母嚇得臉色都白了,卻緊緊將我護在身后。
英郡王斥隨從:「不可無禮!」
他朝我作揖:「娘子勿怪,實乃有一表妹,自幼走失,家里一直想尋回,她左右右臂各有一顆紅痣。」
如今,我左臂紅痣已現,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婆母很戒備,擺擺手:「沒有沒有,我兒媳是地地道道的農家姑娘。」
英郡王滿是失望:「如此,是我唐突了。」
他道了歉,又堅持留下十兩銀子。
馬車走遠,福兒拉著我的手:「母親,我剛才看到這個伯伯被箭射了!」
我愕然看她。
她奶聲奶氣:「這麼長這麼長的箭,好多血哦!」
是的,我剛才也看到了。
這是福兒第一次展示她與我同樣的能力,也是我第一次預見松竹之外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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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亂如麻。
到底還是不忍,將福兒推給婆母:「母親,我須得去提醒他一回。」
我假借自己做了個夢。
他竟也信了。
下了馬車進了一旁的酒樓。
不過半個時辰,有染血的侍衛匆匆而來:「殿下,剛才有人埋伏在路邊,對著馬車亂箭齊發。」
英郡王瞳孔猛縮,愕然看我。
「娘子,隨在下回一趟公主府吧,必須得回。
」
我小小一個貢士娘子,夫君尚未授官,哪里能違背郡王。
我們一家三口坐著馬車去了公主府。
這一條街,都是世家大族。
以往就是路過,我也得屏住呼吸。
萬萬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方式進來。
公主府大得我無法想象,我們跟著英郡王一路往里,到了后院。
進了一個偌大的院子,有衣著精致的嬤嬤上前:「郡王,郡主正在里頭鬧呢。」
便聽得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母親,您去跟皇帝舅舅說說吧,我就想嫁給他!」
「若不是他,如今我已嫁給北狄的野人了。」
長公主的聲音顯得中氣不足:「人家已有妻室,且他當著陛下都拒絕了,荒唐!」
「農婦而已,讓她做個妾就是。」
「母親……母親……」柔福郡主一個勁地撒嬌。
我聽得心肝膽都在顫。
松竹,竟還是拒了這門婚事。
陛下不知有沒有遷怒于他,他將來的仕途又該怎麼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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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郡王大約是不想內宅之事被外人聽去,當即揚聲:「母親,兒有重要的事找您。」
談話匆匆結束。
柔福郡主出來時,朝英郡王福了福身:「兄長。」
我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在夢里,只聽到她的封號,卻并未見著正臉。
如今一瞧,我嚇了一跳。
她長得,怎麼如此奇怪。
到底哪里奇怪呢。
福兒不懂事,天真開口:「母親,這個姨姨長得跟你好像哦。」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
是了。
原來這就是奇怪之處。
不只是她,連英郡王也與我有幾分相似呢。
柔福郡主睨了我一眼,輕視之情溢于言表。
帶著婢女轉身走了。
我們進去時,嬤嬤正給長公主按頭。
聽聞她是陛下一母同胞的長姐,陪著陛下一步步登上帝位。
陛下登基后,對她也是百般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