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還以為自己聽錯,看向父親:「爹,這婚事你也同意?」
父親搓著手:「你舅舅這次腿被打折了,想必以后不會再賭!」
我只覺得好笑,眼眶又熱又痛。
霍地站了起來:「我還有事,送客!」
繼母急了,一把拽住我衣袖:「不嫁你舅舅也行,你弟今年也十二了,我看那小翠不錯,不如你做主許給他?」
「還有,少東家親事沒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讓你妹嫁給他?」
我都驚呆了:「妹妹才十歲!」
繼母不以為然:「那有什麼,男子大十幾歲很正常的嘛。你對少東家這麼大恩,這點子要求他難道還拒絕?」
「他們才是你親弟妹,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她狠狠捅了捅父親,父親避開我的眼神,開口道:「寶珠,他們的確是你親弟妹!」
憤怒、難過海浪一般涌上頭,我死死咬牙,不讓眼淚掉下來。
聲聲質問:「那我呢!我不是你親生的孩子嗎?」
「你可還記得當初答應過我母親的話?」
「你有沒有想過提這樣的要求,會讓兄長怎麼看我?」
父親搓著手,囁嚅道:「可如今你混得好,自然要幫襯弟妹、幫襯家里……」
原來,他真的一點也不愛我呀。
我不過是幫襯家里的工具。
我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淚,冷漠開口:「你們早就三兩銀將我賣了,如今我姓沈,不姓周。」
「沈叔,送客!」
小翠幾個一擁而上,將繼母他們往外趕。
繼母破口大罵,將各種惡毒的話都安在我身上。
兄長從書房出來,冷冷發聲:「再罵一句,便送你去官府吃牢飯。」
繼母瞬間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只敢狠狠瞪我。
臨走時,她突然吼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但你是他妹,你嫁不了他,你別做春秋大夢了……」
13
風雪烈了,迷了我的眼,我的心。
我站得筆直,不敢偏眸去看身側的兄長。
兄長心善,免了父親的租子,繼母不甘心,三月里帶著弟妹又來鬧。
當時我與兄長正在與京城來的客商會面。
險些誤了大事。
她砸了店里一個古董花瓶,我便報了官。
吃了半年的牢飯,自那后她才安分。
人啊,有時候便是賤骨頭,你對她好,她不會記得,非得給她來一刀,她才長記性。
兄長本就聰慧,家逢大變后,也不再一味心軟。
家業漸漸撐了起來。
無論談什麼生意,他都會帶著我,帶我認識各路客商,與我細說其中門道。
老爺從前是做紙張生意的。
不過紙坊造出的紙品質一般,銷量連年下跌,是以老爺才會出海尋珍珠,想要搏一把。
如今若是再走從前的路子,恐難登新高。
少爺偶然得知,有古籍記載了造紙秘方。
我們花了半年的時間,終于得知這古籍在一老員外手里。
我們屢次登門求書,哪怕花費重金,員外郎也不肯將書相讓。
他萬事不缺,頤養天年。
唯有一十六歲幼女,待字閨中。
在我們第八次登門時,李員外道:「沈公子,若你愿意娶我幼女為妻,咱們便是一家人,這書我可贈予你。」
14
李小姐自屏風后探出頭,露出天真昳麗的一張臉,對著我們明媚一笑。
真美!
我若是男子,怕也會因這一笑失魂。
這日晚間,書房的燈遲遲未熄。
我端著夜宵敲門而入,兄長一邊咳一邊記錄紙張配比的方子。
我遲疑良久:「兄長,我看李小姐天真明媚,她幾個兄長如今也在京都任職,兄長不若……」
他將筆放下,搖曳燭火之下,他眸色深深:「寶珠希望我娶她?」
我手在衣袖中捏緊,輕聲道:「她應當是個好相處的嫂嫂。」
兄長定定瞧了我許久,低嘆一聲:「我知道了,你早些歇息,明日我們一同去李家。」
這一夜,我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見兄長與李小姐成了婚,生了三個孩子。
我看著侄兒侄女們長大成婚生子……
我呢!
我嫁給了誰?
哦!
我不曾出嫁,一生未婚。
醒來時,屋外日光燦燦,刺得眼睛生疼。
小翠在屋外低語:「不若奴婢去叫醒小姐?」
兄長低咳著:「不必,便讓她多睡會,不急!」
我梳洗好出門,發現馬車上放著好幾個貴重的禮盒。
心跌落谷底,到了李宅,兄長開門見山:
「承蒙員外大度,近來多有打擾,李小姐聰慧美貌,在下恐難匹配……」
好話說盡,我們還是和禮物一起被扔出來了。
我看向兄長,他也瞧著我。
日光那麼暖呀,他的眼里好像有星星:「寶珠,你我便這般相依為命一輩子可好?」
15
「好!」
若你不離,我定不棄。
只是那古籍還是得想法子弄到。
李員外今日之憤怒倒是讓我想到了路子:不若從李小姐身上找突破口。
十日后的傍晚,我將古籍放在兄長案頭。
他吃驚不已:「你如何得來?」
「我將那對黑珍珠贈予李家小姐,她哀求員外將這書借與我們,快些謄抄,明日便要還回去。」
「可那對珍珠……」
「你既贈了我,我便可以任意處置,是嗎?」
他喉結反復滾動:「自然是!」
照著古籍,我們尋到了一種特別的樹,又反復多次將造紙方子改良,前后歷時一年,造出了水紋紙。
這種紙迎光看時能顯出發亮的線紋或圖案,落墨后不暈染,遇水后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