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家都是老實人……」
我媽開始在那邊哭哭啼啼:「夭夭,求你救救你弟弟,求求你,求求你……」
還不等我開口,我爸又說話了。
「你該不想我們去找你老師要吧?
「要不我就把你學校的地址給那家人,就算你畢業了,你大學老師聯系不到你?」
……
我有些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時間像轟隆隆的車輪,什麼都能改變,又什麼都改變不了。
我一直忽視痛苦,所以當這些一直被我放在角落里的情緒浮到水面時,好像來得格外猛烈。
周媽媽那邊我不擔心,去年顧超將他們一家接到市里照顧。
他如今發展不錯,很受領導重視,阮宗耀得罪的那家人再厲害,也不敢莫名其妙去他家門前鬧。
但……我呢?
我能躲在現在生活的表象下,躲一輩子嗎?
我能擺脫嗎?
腦海中的念頭狠狠砸在我的身上。
叫囂著,逃離吧。
走吧。
讓一切戛然而止在這,不是很好嗎?
從酒店出來,我坐上回凱茂的車。
江欽打電話來:「去哪了?怎麼不在家?」
那不是我的家。
「出來走走。」
他停頓一下,道:「我要去首都出差。」
我知道。
他要去北京,參加林老爺子 80 大壽。
有些關系要打通,江太說,她會在那天讓他跟林老的孫女定親。
我呼吸聲都輕了很多:「恰好,我也要回老家。」
江欽有些意外:「不想回就不回。」
「很多年不回了,不太好。戶口也要往這里遷,回來有些材料要準備的……」
我和江欽晚上吃得不多,張姨便也沒做幾個菜。
我沒胃口,江欽也沒有。
飯后,我們躺在沙發上看電影。
電影講的什麼,我們都不知道。
我看向江欽,他還是我們初見時那樣,氣質出眾,精致漂亮。
我鬼使神差開口:「你這麼久之前就給了我戒指,那你說,我們會不會結婚?」
江欽身形一頓,看向我的眼神很深。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江欽聲音艱澀:「阮瑤,我現在還不能給你答案。」
那時我以為,這句話就是最體面的結束。
他只是在委婉地告訴我,我們沒有結果而已。
雖然這件事,我心里本就很清楚。
我其實,從未跟江欽說過我家里的事。
有了愛的人更是有了軟肋,不好的事他最好統統不知道。
我怕極了自己在外多年維護的這份體面的遮羞布被他們一把揭下。
他最好只記得,我是個貧瘠又努力的人,是他的照顧讓我長出血肉。
16
「還是阮瑤?」婦人聲音冷靜,「不換個名字嗎?」
「不用,就阮瑤吧。這名字是對我有恩的人給我起的。
「都已經死了,名字有什麼區別?世界上那麼多叫阮瑤的人,他不會一個一個去找。」
更何況,我叫阮夭啊。
「這張卡你留著。」
江太說:「足夠你后半生衣食無憂。你也別怪我,怪就怪你太不會投胎了。」
這句話,她也應當對她丈夫的很多姨太說過。
那天,去廣市小縣城的懸崖上摔下去一輛車。
車輛當場爆炸,聽說燒死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周邊村莊都覺得可惜。
后來有個瞧著條件很好的男人來,遇人就問有沒有人見過照片里的姑娘,問了很久。
問不出別的結果,就瘋了一樣,紅著眼睛,最后脫力,被人帶走了。
這就是我的計劃。
也是我和他媽媽的交易。
我既然要離開,那麼就離開得徹底。
徹底到,世界上沒有我這個人。
擺脫原生家庭的辦法,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合了所有人的意。
離開后,我的新手機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
【你的父母找到警署鬧事,莫名其妙。
【但我請人假裝你的老師,給了他們 90 萬,算是替你盡孝。他們好像挺滿意。】
我苦笑一聲,不再說話。
彼時,我已經在廣市的邊緣小鎮定居。
距離這邊的市中心不遠。
距離周媽媽在的地方也很近。
我遠遠看過她一次,沒敢上前。
蝸居在這個邊緣小鎮三個月,我徹底換了筆名,沒事的時候寫寫故事,吹吹海風。
第二個月,我開始寫《與你有關那些年》。
第三個月,我恍然驚覺,從港城過來后,我的生理期就沒來過。
我懷孕了。
17
時光匆匆而過。
我和江欽僵持,推開他,后退一步。
「原型是我們,又怎麼樣?
「這篇故事我沒寫完,我們也沒有結局。」
江欽喉結微動,燈光讓他眼角的泛紅更明顯。
「我沒想過跟別人結婚。
「但是我那時候也沒能力拍板跟你結婚,家里事太多,我如果處理不好,你也會有危險。
「訂婚那事……那天我只是進京談事,飯局上他們想提,被我擋回去了,喝了兩斤白酒。那家也是要臉面的人,這事兒就這麼黃了。
「我之前跟你說還不能給你答案,是因為我還不能保證我自己的未來,更不能保證我們的未來,不是不想給你。現在你再問我一次,好不好?現在我能保證了。
」
我眼眶有些酸,泛起水霧。
江欽把我扣進懷里。
他捏著我的下頜,吻了上來,又重又溫柔,像在喟嘆。
「我能保護你了。
「現在我能給你答案。
「瑤瑤,戒指給你那一天我就想跟你求婚的,現在我只求你再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