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陰抑又被遣了個干凈。
暗處。
幾個面色兇惡的人緊盯著這邊的舉動。
為首的人壓著嗓子。
「盯著。」
……
我站在原地,視線游移在花樣繁多的商品上。
文雯說小天想吃糖人,可那處人太多了,擔心擠著我,便讓我先在這里候著。我沒什麼異議,安靜地站在人流稍微小點的攤位旁邊。
忽地,一枚玉簪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猶豫了會,最終還是走上前,看了眼擺在一旁的木圈,和旁邊的幾排福袋。
「這是什麼意思?」
老板熱情地介紹道:「二十銅錢一次,一次十個環,套到什麼給什麼。」
「就那麼一個袋子?」
「不是,里頭寫著字呢,獎品在一旁。」
我頓了頓,又看了眼簪子,問道:「我能直接買下它嗎?」
「不行的姑娘,想要的話只能套。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個簪子的袋子在倒數第二排,只能看姑娘你和它有沒有緣分了。」
我看著密密麻麻的袋子,無奈道:「算——」
「要十個圈。」
男人聲音低沉,戴著白狐面具,穿著銀白暗紋長袍,大氣地往鋪上丟了錠銀子。
甚至不用他摘下面具,我也聽得出這是誰。
我抿唇,轉身準備離開。
「不準備要那個簪子了嗎?」
李沐開口詢問,語氣溫和。
「不重要了。」
我淡淡回道。稍偏過眼,便瞧見倒數二排的十個福袋,都被他套了個準。
老板剛收了一錠銀子,笑得眼都睜不開,喜呵呵地說公子運氣真好,隨后便把那幾個福袋里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李沐只取了那枚玉簪。
他像是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將簪子握在手中摩挲。
「是我陪你一同去玉竹閣買的,你當掉了,為什麼,之前不是很喜歡嗎?」
李沐的視線落在我身上,面具孔洞露出的眼中莫名沾了點委屈。
他道:「你當時一眼便看上它了,不是嗎?還是說你在趙府過得那般落魄,要當了它換錢?」
李沐說著,不自覺地變成了質問。
我安靜地聽著,等他說完,才慢慢開口:「留著,不如換點銀兩實在。」
李沐一怔,隨后又辯駁道:「那你為何現下又想買下它?」
我抬眸。
「因為我覺得礙眼。」
「不該當掉,摔碎了才好。」
30
李沐徹底愣住了。
他之前帶李傾來過一次趙府賠禮謝罪,我讓下人將二人打發走,并未相見。我實在懶得應付李沐。
見他傻站著,我突然覺得好笑。
「其實我來找過你的,李沐。」我緩緩道,「我被下藥丟進花轎。寧老夫人看我看得很緊,我只有在成婚那晚跑去找你。」
「那一路為了躲老夫人的人,又驚又懼,摔了幾個跟頭,掌心磨破皮,浸了血……可你走了,你沒去參加春闈,反倒入了軍營,離京百余里路。」
「后來聽府內人說,你是早聽聞了這個消息,厭棄我,不愿再留在京城。」
「我總想著你會再回來,我想同你解釋清楚,信紙寄出了厚厚一摞,可連一封回信都不曾收到。」
我頓了頓,聲音微啞。
「李沐,你去了五年。」
「還是說你覺得,我會站在原地等你五年?」
我其實沒想到自己會哭,等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時,才愣愣地用指尖拭去。
李沐無措地蜷著手指,慌亂解釋。
「對不起,我沒有厭棄,沒有收到你的信,我不知曉你……」
「我當時……」
「李沐,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讓你愧疚。」我隔著面具,眸色淡淡地看著他,「我只是不想再與你周旋糾纏。
」
心臟跳得快了些。
今日一次性說的話,要比這些天統共說的還多。
我有些累了。
李沐低頭看著我,他要比我高出一個腦袋,這麼站在我前面時,就像將我整個人都攏在了他的領地。
可此刻他只是不知所措地站著,像是挨了訓的小童,睫羽微顫,好半天才干巴巴地開口。
「簪子,你不要了嗎?」
他攤開手,露出被握得沾上汗漬的玉簪。
我抿唇,沒開口。
不再管身后的李沐,我轉身朝著文雯她們那個方向走去。
李沐握緊簪子,看著人逐漸沒入人流中,最后再也看不見影子,也依舊沒收回視線。
他像是被定在原地,大腦宕機,遲鈍得反應不過來。
寧清瑕不會再為他停留。
玉簪不重要。
他也是。
驟然一陣脫力,原本一直被他緊攥著的簪子墜落,剔透的白玉簪就那麼砸在地上,裂成了幾段。
吵嚷聲,叫賣聲,沒人聽見玉碎聲。
31
「夫人,小天不見了。」
文雯有些慌張地抓住我的衣袖,手上還拿著剛做好的糖人。
「我剛給老板付完錢,回頭一看,她就不見了。」文雯急得有些發懵,四處張望,可到處都是腦袋挨腦袋,哪里看得見只有腰高的小天。
「應該沒走出多遠。」我安撫道,「小天不是會亂跑的孩子,我們一起找找。」
文雯用力地點點頭,忽地,她一頓,隨后道。
「在那,我看見她了,那……那是誰?」
「他們抱走了小天!」
文雯瞳孔一縮,隨后想也不想地往那邊沖了過去。
「怎麼了?」
我沒來得及細想,也緊跟著加快了步伐。
文雯的速度并未減慢,我注意到周圍越來越偏僻,心中隱隱不安,想要叫停她。
長時間沒有這般劇烈地運動,我有些吃不消,額頭泛起汗,大喘著氣,喉口被冷冽的風擠壓著,半個字都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