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不安全。
瀝青的墻,漸遠的人聲,臨近夜晚而霧蒙蒙的天。
不能再進去了。
我停下,倚靠著墻,強忍著嘔意,大聲道:「文雯,冷靜點。」
前方的身影一僵,隨后她稍側過臉,聲音顫抖:「夫人,你先走吧,我不能讓小天一個人受怕。」
「文雯,若他們是為了孩子來,就不會讓你看見,他們是想拿小天引你進去,這巷子位置已經極偏,不能再往下走了。」
「你沒被抓到,小天就不會有事。」
我抿了抿干澀的嘴唇。
文雯幾乎控制不住地撕扯著頭發,似乎想強制自己冷靜下來,「我不可能丟下她不管。」
我走上前,取下她的兔子面具。
文雯的臉上一片慌亂和迷茫,眼邊掛著淚痕,等到我將自己的狐貍面具戴在她臉上時,她才驟然反應過來,「不行,夫人。」
我捧住她的腦袋,一字一句地回道。
「沿著這個巷口跑出去,往左一直跑,去找趙煜。你知道,我跑不快的。」
「夫人——」
文雯拼命地搖頭,哭著祈求:「不要,我自己去!」
「我向你保證,小天不會有事。」我認真而鄭重地看著她,「如果是你去,正中歹人下懷,若他們發現我不是你,最多不過恐嚇而已。相信我,文雯。」
「一直跑,小天不會有事,我也不會。」
見她還要開口,我道:「你多耽誤一會,小天就多危險一分,你還要在這同我犟嗎?」
文雯這才紅著眼,咬牙,一股腦地往來時的路沖出去。
見她終于走遠,我才松了口氣,裹了裹從文雯身上換下來的披肩,慢步朝深巷內走去。
空氣中泛著濕意。
有些冷了。
鞭炮聲從很遠處傳來,卻點不亮深黑的巷。
我又回頭看了眼,最后攏著領口,邁入了更暗處。
32
剛走到一個拐角,頭皮驟然一陣劇痛,男人扯著我的頭發,往前一扔,我便站不住腳跟,摔在地上。
這一下,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我抽空想了會,還好今日沒戴什麼珠飾。
「夫人,算你命不好。」
頭頂上傳來男人沙啞粗糙的聲音,沒等我從眩暈中緩過來,那人又揪著我的頭發,逼著我抬起臉來。
「有人花錢買您的命,我們也沒辦法。」
他驟然松手。
石板上是濕潤的,有些霉味,直直鉆入鼻腔。
疼,哪都疼。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費力撐起身子,環顧四周,最后才將視線落在男人身上。
一共有五人,四個守著路口,一個則是方才將我抓過來的,此時站在我面前。這幾人都衣著樸素,像是最平凡不過的百姓。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
他生得極為普通,眉間有道猙獰的長疤,添了煞氣,男人也不著急,像是知道我跑不了了,就這麼靜靜看著我。
「孩子呢?」
我聲音微啞,打破了寧靜。
男人詫異道:「夫人真是愛子心切。您不問問是誰要你的命?」
我盯著他,語氣不變。
「孩子呢?」
男人皺起眉,隨后朝身旁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從角落提溜起一團布袋。
布袋上方的結被打開,布料滑落,露出小天哭得通紅的臉。
她的嘴巴被塞了個布團,身上捆著繩子。
我這才有些踉蹌地走過去,扯出布團,將她抱在懷里。
「夫人。」小天不哭不鬧,反倒愣愣地替我擦了擦唇角,「流血了。」
我將小天的腦袋輕輕按進懷里,抬頭,眸色平靜。
「你們要我的命是嗎,那能不能讓孩子離開?」
歹徒突然笑出聲。
「夫人以為我們是什麼良善之輩?」
小天估計是害怕極了,身子抖得不像話,我將她又抱得緊了點。
「趙煜只有這一個孩子。」
「你們真覺得能全身而退?」
現場安靜了會,隨后男人的視線下移,唇角扯起抹弧度。
「放了她,倒也不是不行……」
33
文雯覺得胸腔被風灌得生疼。
她一路上都在跑,不知弄倒了多少東西,撞到了多少人。
夫人說了。
一直跑。
小天不會有事,夫人也不會有事。
再快一點就好了。
可等她跑到一處攤前,肩膀驟然被握住。
文雯下意識想抽開,無奈那人力氣太大,掙不開,她幾乎是哭著,聲音嘶啞。
「放開我——」
「雯兒,你怎麼在這……怎麼哭了?」趙煜愣了會,松開手,「是不是把你捏疼了?」
「我叫你你也不應,只好拉住你。」
文雯身子一僵,隨后慢慢抬起頭。
她眼前霧蒙蒙的一片,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呼吸不穩。
「救夫人,夫人和小天,她們……」
「救誰,怎麼了,說清楚。」身旁突然傳來另一道清冷的男聲,壓抑著情緒。
文雯看不清,也顧不得,指著她跑來的方向。
「有人抓了小天,夫人也在那,夫人讓我去趙府找人。」
「在哪?」
「我……我不知道。」
文雯聲音微抖,她自從來了京城,就極少出門,根本不熟悉這些街頭小巷。這次出來,還是為了找夫人。
那個地方又偏又暗,她也不知道。
趙煜聞言一怔,隨后皺眉,他剛想偏頭看向身側人,這才發現那人已然不在原地。
手中摩挲著男人遞給他的白狐面具。
趙煜遲疑了一瞬,回過頭從腰間塞了塊令牌給文雯,囑咐道。
「你回去,告訴他們守著城門口,再支一批來尋我們。」
文雯拿著牌子,傻傻地應了聲。
趙煜也緊跟著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