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夫人捂著心口,一臉痛心。
李沐抿唇,隨后語氣堅定道:「寧夫人,我今年便會去參加春闈考取功名,一定不會虧待清瑕的。」
「李公子別把話說得太滿了。」寧夫人略有些不耐地開口,「多少人一輩子都考不出個名堂,你的意思,讓我拿清瑕的幸福去賭?」
「行了行了。」
「李沐,我將話說得明白些。清瑕和趙小少爺已然有了夫妻之實,婚事不日便會舉辦,我來同你說這些,也是清瑕的意思。」
李沐面色不變。
他語氣平和,一字一句:「你讓寧清瑕親自來和我說。」
寧夫人嗤笑一聲。
「成婚那日,李公子可來喝杯喜酒。」
她丟下這麼一句話,轉身離開。
李沐握著茶杯的手一寸寸收緊,指尖用力得泛白。
咔嚓。
杯盞碎裂開,瓷片陷入肉中。
李沐依舊不知疼一般,任由鮮血滲出。
……
結親當日,鑼鼓喧天。
紅轎子搖搖晃晃被放下。
李沐同眾多看熱鬧的人混在一起,他壓抑著情緒,額角青筋暴起,就這麼看著新娘順從地被塞進了花轎。
那轎子又慢悠悠地抬起來,朝著趙府走去。
李沐轉身準備離開。
可那步子怎麼也邁不動,他有些僵硬地停下,隨后大步朝花轎走去。
「哎喲,這是誰呀。」
媒婆扯著嗓子叫喚了聲,周圍亂成一團。
李沐隨手踢開幾個攔著自己的人,一把將花轎的簾子掀開。
寧清瑕正蓋著紅蓋頭,雙手規矩地疊在膝前,安安靜靜的。
「寧……清瑕。」
李沐的嗓子啞得緊,帶著委屈,「你前些日才答應了要嫁給我。」
「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媒婆已經帶了幫手趕過來,見狀連忙推了推那幫壯漢,「攔住他,攔住他,要劫新娘子喲!」
李沐就快碰到她了。
就差一點。
一股大力將他扯出花轎,摔在地上。李沐卻像感覺不到疼一般,重新站起來,可剛向前走了一步,身上就又挨了一拳。
他也不還手,只是固執地朝花轎走去。
「寧清瑕。」
「寧清瑕。」
李沐聲音嘶啞,身上掛了不少彩,眉骨向下流著血,一路流進眼眶,又順著眼角落下。
「跟我走吧……」
他祈求著,眼淚大滴大滴往下墜。
花轎內依舊安靜,沒有任何回應。
媒婆看不下去了,嘟囔著:「把人丟遠點,別耽誤了時辰。」
壯漢這才停下拳頭,將人拖著離開。
李沐后背被磨得生疼,他半睜著眼,卻同死魚一般,再沒掙扎,任由自己被拖拽著,像是丟垃圾般,扔在了偏僻的巷落。
不知過了多久。
熱鬧聲漸遠。
天色漸暗。
黑壓壓的、滾燙的烏云,直直席卷至人心口。
擠壓著每一寸肌膚。
6
李沐去了軍營五年。
從小兵開始,慢慢一步步往上爬。
趙煜并不常待在京城,邊關戰亂不休,他顧不上寧清瑕那邊。
他有意提點李沐,李沐也全然不記仇般,十分爭氣,他抓住每一次機會,想出的點子也有用。不過兩年,就擔任了趙煜的副將。
趙煜信任他。
蝎關大戰的時候,按照同趙煜商議的那般,要給他制造假死的樣子。
人死得差不多了。
李沐毫不留情地給了趙煜一腳,將他踹下崖,隨后接著去殺敵軍。
崖不高,有潭,下方還有人接應。
真死了,那就是命不好。
李沐無所謂地想著。
刀起刀落,溫熱的血噴灑在臉上,他隨意地擦了擦,眉宇間纏繞著戾氣。
三年啊。
等得起。
……
回京的時候,李沐下意識地掃視四周。
不在。
他斂眉,神色淡淡。
一直到慶功宴上,皇帝問他可有喜歡的人。
李沐側過眼。
看著她給趙煜剝葡萄。
李沐給自己也剝了一顆。
嗯。
又苦又澀。
難吃死了。
文雯篇
1
文雯很聽趙煜的話,她安排好了人,就又跑了出來。
她心底總是隱隱擔心。
可剛打開府門,小天就站在門口。
文雯愣了愣,隨后哇的一下哭出來,抱住小天,抱得緊緊的。
「娘親好怕你出事。」
小天抽了抽鼻子,眼淚唰唰地往下流,她抬手扯住文雯的衣袖,顫抖著聲音:「夫人,夫人……」
「夫人怎麼了?」文雯移開了點,看著小天,有些緊張,「你看見什麼了,夫人還好嗎?」
「夫人流了好多好多血。」
「娘親,夫人流了好多血,夫人會死嗎?」
小天哭著,聲音逐漸變大。
「娘親,夫人會死嗎?」
……
李沐走進巷子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等他回過神,指縫處滲滿了血,因為太用力,依稀可見白骨。
地上的人被打得有些半死不活了,動彈不得。
李沐這才轉過頭,小心翼翼地將人攬抱在懷里,聲音微抖:「我帶你去找大夫。」
「別動。」
寧清瑕吃疼地叫了一聲,見他驟然僵下來,一動不敢動的模樣,頓時覺得好笑。
「陪我說說話吧。」
「李沐。」
寧清瑕溫順地閉上眼,靠在他懷里,像是路途饑渴的路人,眷念著水鄉。
她其實困得緊,但心底隱隱知曉,若是睡過去,恐怕再也醒不了了。
能撐到人來,已然是個奇跡。
這伙人有凌虐女子的嗜好,他們不急著殺人,只用短刃在身上輕割出魚鱗般的傷口,過了會,血止了,又硬生生割開。
來來回回,寧清瑕真以為自己是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