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下來,我這蠢兒子自然以為這位姑娘出淤泥而不染,像小草一般堅韌,有他從沒見過的新鮮感。
我看得想笑。
這些資料是我十六歲的小兒子周承鈺送來的,真不知道是他越來越會辦事了,還是我這個弟弟越活越回去了。
正當此時,門外的侍書走了進來,說道:「陛下,劉夫侍來了。」
我點頭:「讓他們進來吧。」
劉云嵩和我,算得上青梅竹馬,我幼時在后宮中野生野長,誤打誤撞認識了他,他是當時劉將軍的幼子,劉貴妃的侄子,調皮搗蛋,和我很合得來。
「陛下。」他長發如墨,劍眉鳳目,鼻梁高挺,一身黑色錦袍卻顯得說不出的華貴。
「母皇。」周承鈺也隨他爹,生得風流雅致,這幾年長得格外快,一行禮,也和他爹一般無二了。
我笑著問他:「你怎麼來了?」
劉云嵩故意拿腔拿調,戲謔說:「臣知道,陛下近日心里不爽快,所以親手給陛下煮了姜茶。」
我有些受寵若驚,劉云嵩是個倔脾氣,慣會吃醋,前些時候還和我賭氣,今天居然親自下廚了。
接過玉碗,我喝了幾口,只覺胃里暖暖的。
周承鈺按捺不住,忽然問道:「母皇準備如何處理皇兄和聞溪姐姐的婚事?」
話音剛落,他爹就變了臉色,訓斥道:「你如今越發不懂規矩了,沒見你母皇還在喝湯?」
說著還給我拍了拍背,用帕子擦了擦我的嘴角。
想來也是,這小子平時不愛言語,像個悶葫蘆似的,和我倆半點不相似,最近這麼積極,為這件事忙前忙后,想想也是不簡單。
我放下碗,微微挑眉,問:「你平日不是很尊重你太子哥哥,怎麼這兩日跑得這麼勤快?」
雖然面上問他這話,但實際因為什麼,我再清楚不過。
周承鈺打小就天天跟在周承安屁股后面跑,知道的,例如我和劉云嵩,一眼便看出他是為著他的聞溪姐姐,畢竟也就周承安可以和聞溪光明正大地見面,不知道的,恐怕還真以為他友愛兄長。
但場面話還是要說幾句的,他沉靜回答道:「兒臣是看母皇這兩日心氣不順,加上太傅最近也不大高興,才勤快些。」
我有些忍不住,剛想再說兩句,卻發覺自己的腰上多出只作亂的手。
「陛下。」劉云嵩一手環住我的腰,一手執起湯勺,眼神拉絲一般黏在我身上。
好啊,這是為了兒子連美男計都用上了。
但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叫他放開手。
劉云嵩見我不是玩鬧的表情,也識趣放開,只是臉上多少帶了些委屈。
(五)
「承鈺,你上前來。」我端坐,眼神示意他。
周承鈺低著頭,乖乖往前站了幾步。
我撇頭問:「你喜歡聞溪,朕知道,所以不必在母皇面前找諸般借口。」
「母皇問你,若是有一日,皇位和聞溪兩樣擺在你面前,你會選哪一個?」
他被我這句話驚住,抬起頭望著我,眼神迷惘,就連劉云嵩也抬頭,一臉驚色。
「母皇為何會問兒臣這樣的話?」他問,「您如今春秋鼎盛,聞溪姐姐也是待嫁的年紀,這兩個如何能擺在一起選?」
我輕輕一笑:「你憑什麼覺得,她是該嫁的年紀?」
「在你眼里,聞溪難道只有嫁人的價值不成?」
他愣愣搖頭,似乎是想說出什麼話來反駁,但嘴唇微動,終還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我嘆氣:「承鈺,你喜歡聞溪,卻不了解她,你若是真有心思,就不該來問母皇,而該去問她。」
「還是你覺得,在朕這里求得一句準話,比看到她點頭答應來得更有用?」
聞溪是喜歡周承安的,不然我也不可能就因為我想讓她當我女兒,就貿然給她定親,我可以對天下人行使這所謂的皇權,但阿音的孩子不可以。
雖然在我眼里,太子這孩子,實在腦子有些不清明。
周承鈺聽出我的意思,回道:「兒臣明白母皇的意思,只是兒臣……不敢同聞溪姐姐說清楚。」
「你害怕,所以就想將責任推到你母皇身上?」的確,他在太子面前,當了許多年好好弟弟,若是轉頭就向聞溪示好,怕是只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就不怕朕和聞溪生了嫌隙?」
他沉默不語。
劉云嵩也用十分嚴厲的目光看著他,厲聲說道:「承鈺,回答你母皇的話!」
「你膽子不小,居然連我和你母皇都算計進去了?」
周承鈺埋著頭,跪了下去:「兒臣知錯。」
我嘆了口氣:「朕不想責怪你,但朕剛剛問你的話,你應該好好想想。」
「下去吧。」
但兩人還沒走出殿門。
門口就傳來太子周承安的聲音。
「母后,兒臣求您放過嫻月和她的家人!」
聲音極大,重復了好幾次。
我揉了揉眉心,心中怒氣頓生,看來我是低估了我這蠢兒子的作死的能力。
劉云嵩見我這般,回頭心疼道:「要不,我替陛下將太子殿下勸走吧。」
我搖搖頭,盡力平息怒火后,只能勸自己,子不教母之過,雖然我也沒少教他就是了。
接著道:「讓太子進來。
」
結果周承安一進來,開口便是:「求母皇赦免紀家,嫻月他們家當年,當真是被冤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