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淮王有個放在心上數十年的舊青梅,卻不得不娶了尚書嫡女。
我既是這個倒霉嫡女,也是他的舊青梅。
待他知曉這番陰差陽錯時,我卻命不久矣了。
1
嫁給江序臨,是陛下賜婚。
洞房花燭夜,他挑下鸞鳳和鳴的蓋頭,冷臉道:「陸少婉,你知道嫁進來不是什麼好事的。」
他甩手離開,喜服大袖帶起的風扇滅了一根最近的蠟燭。
十幾年前左騎將軍起兵造反,惠妃的陪嫁嬤嬤拼死把襁褓中的三皇子帶出了宮,一路逃到江南的小村莊。十二年后終于被找到,回到了京城。
三皇子勤勉用功,恭敬和順。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娶在江南的舊青梅沈姑娘。
可惜這青梅失蹤多年,陛下要平衡朝堂勢力,一旨圣諭要他娶尚書嫡女做王妃。
江序臨是三皇子,我是尚書嫡女。
若是掀開蓋頭之后他再多看兩眼,就會發現這華麗的鳳冠旁有一只玉蘭簪。它與整體的裝飾毫不相配,顯得格外明顯。
他若是注意到,我就會拔下來給他看看上面刻的小字。
那是年幼時他送我的。
可這天我沒說出口,日后也再沒機會提。
第二天謝恩,第三天回門,之后江序臨去巡查,兩個月我都未再見過他。
淮王妃就此成了京城一大笑話。
我在京城生活還不到一年,深居簡出沒朋友,這些話給我帶來的唯一影響就是管家的時候需要多立威。
有外務他最是積極,管家算下來,他這一年只在王府住了兩個月。陛下都看不下去了,強行讓他留京。
人是留下了,但他住東院我住西,吃飯也是各吃各的,過成了仇人。
有時需要一同出席的場合,離他一尺近都要往旁邊挪幾步。他的態度顯眼得令人發指,也沒有人敢和我親近。
我也不惱,只管做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端莊得體的王妃,像他聘來的高級管家。
2
第二年中秋,江序臨出外務,宮宴前他沒趕回來,只能我獨自出席。
惠妃早逝,陛下兒女眾多,皇后看不上我,只有太后愿意跟我說兩句話。ÿƶ
她叫我去座前,拉著我的手:「阿臨執拗,總惦記故人。你是個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
開席后,我與一眾皇子、公主坐在一塊,沒有一個人來同我搭話。
幸而我暫時也不那麼在乎,只想著怎麼能帶幾盤點心回去。
我給下人們都放了半天假,叫他們回去陪陪家里人。等月上中天散了宴,王府只有幾個嬤嬤和管事,也都去睡覺了。
我睡不著,在院里賞月。
王府內院修得一派蘇州園林風格,清極雅極,是按照江序臨心上人的喜好修的。
宮宴上的東西精致量小不頂餓,我摸去廚房拿了兩塊月餅。還沒吃到嘴,聽見院子里有動靜,以為是我的陪嫁侍女桃枝也來找吃的。
走過去正欲開門,忽地一個血掌印拍在窗紙上。
我嚇一大跳,回手摸了一把菜刀。門下一瞬被推開,半身是血的江序臨搖搖欲墜。
我趕緊扔了菜刀上前把他架住,支著他往東院走。他昏昏沉沉的,快走到房門時他頭一歪,把我也給拽了個跟頭。
終于給他弄到床上,管家聽了動靜過來看,又跑出去叫大夫。
扒開他的衣服,發現是右肩挨了一刀,才流了滿身血,好在應該沒毒。
御醫來得很快,包扎上藥后我守著,太醫在隔間休息待命。
江序臨疼的直皺眉,天微亮時還把自己疼醒了,迷迷糊糊地叫「阿瑕」,很快又疼暈過去了。
他多愛阿瑕啊,這府邸處處講究,沒有一樣不是她喜歡的。
他真的有那麼愛阿瑕嗎?她就在他面前晃悠這麼久,他還是沒認出她。
3
第二天辰時末,江序臨醒了。見我坐在床邊,嚇了一跳,似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才忍住了想挪走的沖動。
桃枝去叫太醫,我給他喂了些水,問他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喉結滾動著,像是剛學會說話:「沒有。辛苦你了,謝謝。
「我沒事。倒是今日劉大娘來得早,沒人跟她解釋,被廚房門上的血手印嚇暈過去。叫大夫去給扎過針了,現在還沒醒呢。」
他喉嚨里發出兩聲干笑。
御醫說沒什麼事,補氣血養傷口就好。太后隔天來看江序臨,只看見肩上的厚紗布就心疼得手抖。
這些日子都是我在照顧。一開始江序臨誓死不從,后來發現其他人確實不敢來,只能接受。
在一塊待的時間陡然增多,我也不能頂著他幽怨的目光干坐著,只好主動跟他聊聊天。
說說下頓飯想吃什麼,園子哪處需要些翻修,最近齊王妃懷孕了,要送些什麼合適。
更多時候,他會提起他的阿瑕。人在生病的時候是格外脆弱的,容易想起往事。
他說她作為江南人卻不愛食甜,她喜歡桃花才種了滿園。
我只靜靜地聽著,沒有不耐煩,沒有潑冷水,也沒有生氣。
江序臨生出些遲來的愧疚,不再提了。
過去的一年他對我意見很大,因我有許多地方像她,覺得我是被精心設計好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