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過半,小輩退場,不多時,太子和陸清婉就不見了。銜青跟了一陣,說是進了太子的居所。
別人都送金銀珠寶,陸家送個兒媳,真是送禮的行家。
陸清婉平時是個挺張揚的性子,不在這就變得格外明顯。跟她過不去的貴女能湊一桌麻將,自然有許多雙眼睛都盯著。
我適時出聲,說是誤食了過敏之物引發了紅疹,上了藥不能吹風,在安排休息的地方。
回到宴上,孟錦時說沈無瑕得到了皇后的青睞。
晚上宮里送了一點首飾到淮王府,指明要給沈姑娘的。
9
正好過了兩天,是該去陸家拿解藥的日子。
這次陸鑒明態度好一些,沒一看見我就訓斥。
「壽宴上你幫了清清,做得不錯,有點姐姐的樣子。」
「陸大人,幫她只是因為暫時我倆一個姓,害怕被她連累。什麼姐姐妹妹的,你說出來也不覺得可笑。」
陸鑒明又沉下臉,把小藥瓶放在桌子上。
「陸大人是有些貴人多忘事了吧?上個月說這個月給我信,怎麼,又沒到?」
「不急,你留下吃個飯再走吧。今早買了條新鮮的鱸魚,你不是最好這一口鮮?」
我沒急著嗆他,直直看著他身后:「這扇屏風……」
「不錯,是榴娘繡的。」
「陸鑒明,你沒有資格這麼叫她!」
我氣得站起來,帶倒了手邊的茶盞,不受控地開始發抖:「你怎麼有臉這樣叫?你拋棄妻女十幾年,見面喝的第一杯茶就下毒!如今你讓我倆骨肉分離,嘴里還叫得這樣溫情。陸大人,你真有臉。」
這一番急火攻心又兼尚未服藥,攻得我肺腑劇痛。扶著桌子坐下,捂著胸前半晌說不出話。
陸鑒明并不惱怒,看了我半晌:「罷了,這屏風明日差人送去淮王府。」
「……明日?多在這待一刻我都嫌臟。我去馬車等著,屏風和信我一并帶走。」
邁進庭前被屋檐切割下的陽光里,暖意緩解了疼痛,我突然覺得很好笑:
「我愛吃魚,是淮王府的探子告訴你的吧?因為沈無瑕愛吃蝦,江序臨一直都知道,我才說我愛吃魚。
「陸大人,下次別演這種慈父的戲碼了。你演得不好,我看了也真的很惡心。」
上了馬車,我控制不住地嘔出一口血。銜青急得把藥直接塞進我嘴里,狠狠噎了我一下。
黃昏時屏風和信送到了淮王府,沈無瑕和江序臨也回來了。
她最近真得皇后喜歡,時常入宮服侍皇后,連帶著江序臨都被重視起來。
屏風放在我屋里,她說來欣賞這等天工,親熱地挽著我的手臂,笑得甜美天真:「姐姐,尚書之女又如何呢?誰被上位者偏愛,誰才是最后的贏家,不是嗎?」
她像一條柔美的毒蛇,給我展示她漂亮的尖牙。
我笑了,這些日子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真誠地笑。
這一切馬上就都結束了。
10
淮王的舊青梅得皇后青睞,封了女官。
外頭傳的風言風語,我在府里忙得不可開交。這兩天在洗牌,不是葉子牌和麻將牌。
我一直都知道這里的下人誰是什麼門路,誰的眼線。他們為了能得到些有用的拼命好好做事,我不用白不用。
陸家的人被我全送了出去,平時伺候沈無瑕的簡直一個沒留。
沈無瑕說我無理取鬧心腸歹毒,毫不顧忌她們的生計。
這事傳到外邊變了一個樣,我在茶樓聽八卦,聽完了才知道說的原來是我。
破天荒地江序臨來找我時我在看賬本。遣走了下人,他坐了很久都沒開口。
我放下賬本,推過去一杯溫水:「今日皇后要你考慮考慮,是否要娶沈無瑕進門做平妻。你是來與我說這件事的嗎?」
他沒想到我已知曉了,神情驚訝,還有幾分愧疚。
「沈無瑕不能做平妻。」我趕在他開口前又說,「她可以做正妃。」
江序臨維持著要說話的動作,神情卻變得空白茫然,半天都沒眨眼:
「……什麼意思?正妃?」
「我可以跟你和離。我只要帶走嫁妝就好,就說我三年無所出,自請下堂。」
他想了很久才聽懂我的話,久到我懷疑剛才我說的是不是人話。
他氣得站起來,茶杯灑在桌上,他直接用袖子去擦。擦到一半反應過來,側過身去甩袖子。
甩到一半他又怒氣沖沖地問我:「你要和離?你要跟我和離?」
我實在不知道他的怒氣是哪來的,只點了點頭。
江序臨好像真的很氣,最后甩手走了,什麼也沒說。
他沒有同意和離,沈無瑕搬到了客居的院子。
她趁江序臨不在時沖到我這:「我以為你是個多清高的人,原來也會占著這位置不放!陸少婉,你夠虛偽的。」
銜青攔著她,她咬著牙笑道:「你跟你那親爹一模一樣。」
我并不惱,臉上仍掛著得體的微笑:「你沒本事,就別怪我坐得太穩。」
11
這事就這樣僵持了大半月,悄然入秋,我要去京郊的廣成寺上香。
那位嬤嬤生前待我很好,她的忌日在這前后,我每年都來給她點一盞往生燈。
正巧桃枝要去求一求姻緣和順。
這小丫頭原來在廚房做活,因為做得好被大娘們排擠,后來又送到我這來當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