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得不這樣做。
他是唯一一個我可以抱緊的大腿,也是我找到阿爹的唯一希望。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我還沒有拿到「血流不止」的解藥。
云呈以此威脅我給他占卜機密,但問的全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明明是天生的帝王命,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看到他坐上龍椅的樣子了。
即便沒有我,他也能做出最敏銳的判斷。
何必要來我這里多此一舉呢?
一晃神就到了初春時節,天氣清冷刺骨,有時候人也會格外困倦。
不知道是不是占卜的次數太多了,我發現,有時候我居然看不清占卜畫面了。
可我還沒有拿到解藥,還沒有找到阿爹啊。
心亂如麻,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就在云呈再一次將我「請」入他們議事的帳房內時,我靈機一動,趁機掏出那塊摸了無數次的玉佩。
我這個軍師的占卜能力是全府上下有目共睹的,在他的心腹將士面前托他辦事,他就算想耍賴也下不了臺。
可沒想到的是,我剛拿出玉佩晃了晃,就覺得一股冷風襲來,緊接著,一雙大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只一瞬間,我就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旁邊的兩位副將前來勸阻,但顯然也是在強壓怒火:
「主上,這塊玉佩……還是先問清楚的好。」
云呈的手略略松了松,冰冷地吐出幾個字:「你和玉佩的主人,是什麼關系?」
我聽得云里霧里,但還是如實回答:「他是我爹。」
剩下的幾個將士發出幾聲怒喝,云呈的手再次緊了起來。
即便再蠢笨我也明白我阿爹與他們應是有仇,于是我忙開口:「我與他……不共戴天!」
云呈給了我解釋的機會。
我將阿爹拋妻棄子的真相說了出來:
「我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我只求能殺了他。如果我知道一切真相,如果我是為他辦事的話,我又怎會傻到當眾暴露呢?」
12
云呈和眾將士們暫時相信了這份說辭。
但我一夜之間從軍師變成了階下囚,我被粗暴地關進柴房里,玉佩也從懷里跌落在地。
之前預見的一幕發生了。
我本以為云呈會是我的依靠,卻沒想到,原來他才是那個幕后主使。
眼睛有些疼痛,這一次竟然流出了淚水。ŷȥ
云呈緩緩靠近我,過了一會兒,突然拉起我的雙手,貼緊他的胸口。
然后是微不可聞的一聲:「看見了嗎?」
我茫然點點頭,但內心卻布滿了巨大的惶恐。
因為剛剛那一瞬間,除了他的心跳聲,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一片模糊,一片漆黑。
他想讓我占卜什麼?我不敢說我看不見了。
我怕失去了利用價值,就再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我很怕他接下來問我什麼問題,幸運的是,他沒有。
他帶著下屬離開了。
我被鎖在了小黑屋里。
平常只有丫鬟來給我送吃的,云呈偶爾也會單獨來看我。
但更多時候,是云呈和副將一起來讓我占卜。
我看到的畫面越來越模糊了,有時候我會靠著零星畫面試探性地猜測,有時候就只能閉口不言。
一旦我不配合,必定會惹來一頓欺侮鞭打。
云呈從沒有阻止過。
單獨來的時候,他還是溫柔的。
他總說「再忍忍」。
我要忍什麼?
忍受他在部下面前把我當奴仆一樣地欺辱我嗎?
他是有理由恨我的。
被關押的這段時間里,我弄懂了許多事情。
比如,我其實從沒有中過毒。
女子流血,不過是自然現象罷了。
又比如,云呈其實與我阿爹有血海深仇。
阿爹在阿娘的幫助下,用陰謀詭計殺了云呈的父王,如此才登上皇位。
仇人之女,他理應恨我。
我曾問過云呈:「既然如此恨我,為何不干脆殺了我?好過承受這百般羞辱與折磨。」
云呈頓了頓,只是說我太倔強,讓我不要賭氣。
難道他這般待我,只是為了不讓我動情,保留我的占卜能力嗎?
我苦笑。
可這份能力,早就已經失去了啊。
在流出眼淚的那一天,我就再也不肯睜開雙眼了。
在旁人看來,我反正是個瞎子罷了,不肯睜眼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怕的是——
一旦睜開眼睛,我就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小瞎子了。
13
轉眼已是三月,柴房里飄來陣陣清香,是梨花的氣息。
關押的鎖鏈被打開,云呈淡淡地說:「出去逛逛吧。」
他的聲音喑啞,讓人沒來由地不自在。
我內心惴惴,猜想是不是哪次占卜失誤讓他起了殺心。
好久沒有感受春風了,當梨花的清香撲面襲來時,那種淡漠疏離的感覺讓人沉淪。
云呈再一次問我:「好看嗎?」
竟有幾分失魂落魄的味道。
我正要思考怎麼回答時,云呈已經開口了:
「梨花似雪,再美,終究抵不過下雪天。」
原來他是在自說自話。
梨花,像雪嗎?
有味道的雪。
我真的很想睜開眼睛看看,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云呈忽地攬我入懷,飛身上了梨花樹。
花瓣撲簌簌地落在額頭手心,輕柔溫潤的質地。
我的心跳得厲害,不知道云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