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帶調笑,惹了我個大紅臉。
隨后便帶著我出了門。
時值正午,日頭高懸,過往行人多半撐起了傘。
可我功力尚淺,即便躲在井子宴傘下,也被曬得暈暈乎乎。
哪像他們龍族,體力甚好。
「阿井……到了嗎?」
「怎麼?累了?」
井子宴停步,看我臉色太差,意識到昨晚他干了什麼,于是認命地蹲下去,朝我招手,「上來。」
「這……不好吧,你是魔君——」
井子宴不耐煩地撈住我腿彎,勾得我一個踉蹌,撲倒在他寬闊的后背。
「什麼貴體不貴體的,你看也看了,嘗也嘗了,有此忌諱,昨夜怎麼不說?」
井子宴嗓門太大,一旁的婦人們都聽懂了,忍俊不禁。
我輕輕錘了他一拳,「噓……她們都笑我呢。」
井子宴快意地笑出聲,往上掂了掂,背著我走近茶館。
快要進門時,突然有個蒙面女子急匆匆出門,撞在我小臂上。
小臂瞬間就麻了。
我齜牙咧嘴,揉著被撞紅的胳膊,發現井子宴也停下了,望著少女離開的方向,半天沒說話。
「怎麼了?」
井子宴眨眨眼,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沒什麼,她身量跟你差不多,力氣倒是挺大。」
是挺大,都撞我麻筋兒了,也不知道她疼不疼……
茶樓里摩肩接踵,到我們時恰好還剩一間上房。
井子宴想都沒想就掏出一錠銀子,扔給老板。
我看呆了,「你不是說你沒錢嗎?」
「騙你也信。」
他心情極為不錯,背著手上樓,剩我在后面跟著,嘟嘟囔囔地找茬:
「你就是對我心懷不軌……非跟我睡一間屋子……」
下一刻井子宴簡單粗暴地提著我后領,拽進雅間,
「是,我心懷不軌,算準了你小氣,就開一間。
」
一句話堵得我啞口無言。
他看我憋得臉都紅了,笑罵道:「德行,過來,聽書了。」
從屏風往下看,就能看見說書先生。
今日人家講的是天下奇珍異寶。
等真正安靜下來,先生粗嘎的嗓音清晰地飄進我的耳朵。
「……鹿角,大補之物,食之能延年益壽。此外,鹿肉乃人間一大美味。」
我摸了摸角,露出痛苦面具。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井子宴卻一手捏著茶盞,饒有興味道:「說得不全,鹿舌,鹿尾,還有——」
我愣了一瞬,突然猛撲過去,捂住井子宴的嘴,臉紅成一片,「你不許亂說!」
他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從前是可勁欺負我,現在看我的目光,卻是如狼似虎。
井子宴眼底的笑意完完整整透出來,指指外頭,示意我繼續聽。
說書先生早已轉了話題——龍筋。
「世上本無龍,更無人嘗此美味,皇室所謂龍筋,皆出自鱘——」
龍筋?
龍?!
可不就在井子宴身上嗎?
我眼珠一轉,笑嘻嘻道:「龍筋能吃嗎?」
井子宴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把手腕放到我嘴邊,「你嘗嘗看。」
我知道論寶貝程度,井子宴渾身上下,都是稀世珍寶。
我咬下去,差點繃斷一口銀牙。
井子宴被我逗笑了,在我耳邊輕輕一吻,「喂,我娶你啊,不光龍筋,整條龍都是你的。」
氣息滾熱,井子宴身上的香味讓我著迷,他半瞇著眼睛,手輕輕在我腰肢上滑。
我心跳突然慢了一拍,被他的眼神燒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沒聽錯吧……
他……要娶我?
井子宴晃了晃手,「回神,不答應我可就隨便娶了。」
等我消化完這個消息,騰地站起,「你等我一下。
」
「你干什麼——」
在井子宴錯愕的注視中,我打開門匆匆跑出客棧。
我娘說,嫁人前,一定要送羅帕。
我的東西都扔在天界,沒帶回來,眼下只能買一條送給他當定情信物了。
我跑遍了整條街,終于在街尾,找到了一家布店。
小鎮多得是走南闖北的商旅,店里很忙,我好不容易找到老板。
他埋在布料堆里,喊:「要什麼自選。」
我生怕他聽不見,于是扯起嗓子,「您家有針線嗎?我要繡花!」
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布商打斷了。
無奈之下,我只能自己找。
按照我的計劃,手帕上至少要繡上「小井」兩個字,再繡一朵并蒂蓮。
可惜時間不太寬裕,外加我繡工差勁,能勉強看出「小井」的旁邊開了兩朵野花。
走進茶坊時,天色擦黑,我嚇了一跳,不知不覺竟然耽擱了這麼久。
我生怕井子宴等急,步履匆匆地往回趕。
回到雅間時,里面早已熄燈上鎖。
我拽住路過的老板問道:「方才和我一道來的公子呢?」
老板一頭霧水,「您不是跟他一起走了嗎?一刻鐘前的事兒。走散了?」
我愣了下,有些無措。
井子宴被人騙了吧,我在布店中待到天黑,壓根不曾回來過。
他跑哪去了?
入夜后,天穹仿佛染黑的琉璃。
人海渺渺,燈火幢幢。
我走遍大街小巷,遍尋不得井子宴的蹤影,焦急之時,路過來時的羊湯店。
突然有人從背后緊緊抱住我。
力道之大勒得人喘不過氣來。
我劇烈掙扎,不由得喊出「阿井」,伴隨著一陣天旋地轉,后背重重抵在墻壁上。
井子宴陰沉的面孔突然出現在眼前,擠壓著層層陰霾,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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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井子宴第一次在我面前顯露出如此濃重的戾氣。
我被嚇住,半晌怔怔說道:「阿井,我是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