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站在我面前,如同俯視螻蟻。
「鹿神,你不遵天道,嗜殺成性,再無資格嫁入天界。」
烈火澎湃,一簇簇火流星自蒼穹滑落。
我跪在地上,被迫低下頭顱,心底是滔天的恨。
「誰稀罕!若不是無幽君答應我,修兩界之好,井子宴可順利繼位,你以為我愿意來此?」
此刻,我指甲盡斷,遍體鱗傷。
玉華不置可否,「你若答應做我的妻子,這些苦難都不必受。待我天劫過后,必好好待你。」
「笑話,」我仰天大笑,扯動傷口,血流得更猛了,「用井子宴的命,換你一命,我還要與你長相廝守,你把我鹿神當什麼了?」
玉華緩緩搖頭,「吾只是給了魔族一個選擇,龍筋是誰都行,可無幽君偏偏選擇挑他侄子下手,我有何辦法?」
我猛得砸向巖池,發出撕心裂肺地怒吼,「殺人遞刀,死有余辜,我要你償命!」
玉華后退一步,
「若你不肯,吾便只好將你煉藥了,龍筋亦是至寶,烏龍族有心進獻給本君,豈有不用之理。」
無恥!
我強撐起身體,卻仍然無法阻止龍筋落入玉華之手。
他半點都不留情面,吩咐看守:「看好她,明日入爐煉藥。」
轟隆!
遠處傳來雷聲。
玉華臉色一變,凝重地望向遠處。
我不再壓抑翻涌的魔氣,任它吞噬我的理智,成為只知殺戮的走獸。
昔日井子宴的音容笑貌,皆在眼前閃過。
他因替我承擔罪責,而被叔父懲罰。
他自人間寄回的竹葉糖,以及一個繡好的荷包。
他說,要給我帶個大禮,保準我沒見過。
真是好大的禮。
可憐可悲。
轟隆!
玉華天劫已至,他逃不掉了,情急之下,只得硬著頭皮將井子宴的龍筋煉化。
看著它一寸寸消失在玉華的法術中,我掙斷了鐵鏈,猛得沖過去。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一道天雷劈下,我強扼住玉華的脖子,將雷混入魔力,注入玉華的心窩。
他發出凄厲的慘叫,反手給了我致命一擊。
五臟六腑俱損。
我無力地落入澎湃的巖漿中。
大火將我吞噬的剎那,我死死盯著玉華,道:
「吾以殘魂為祭,入煉獄,修長生,來日必定滅爾兩族,不死不休!」
9
后來,我的神魂割成了兩半。
一半留在煉獄,一半藏入人間。
確切的說,我算不上魔族,甚至連個人都不算。
僅保留著殘缺的記憶,在人間游蕩。
我以為自己是個麋鹿精,努力修煉出了一對魔角。
后來餓昏在山下,被玉華撿起。
也終于明白他第一眼看我時,為何目光熱切。
因為下一個天劫將至,我是天賜之禮。
我回到了現實,于火焰之中猛的睜開雙眼。
一場夢,恍如隔世。
我記起了一切。
我乃天地間唯一的神魔,鹿神。
雙親亡故后,被寄養在魔界,與井子宴是青梅竹馬。
天魔開戰后,魔界生靈涂炭,為求休養生息,無幽君,也就是井子宴的叔父,求我代魔界和親。
之后,一切便也如故事所說,落得慘白收場。
此刻,火焰的灼痛已經不算什麼了。
神鹿族,迄今為止,僅存我一人。
亦神亦魔,兩道雙修。
玉華刻意叫我拋卻魔道功法,毀我根基。
以致我一敗涂地。
今日我得以恢復記憶,勢必要將昔日所受之苦,悉數返還!
我摸到頭頂的角,只聽咔嚓一聲脆響。
角被燒斷了。
血順著額頭留下來。
火焰舔舐傷口,痛入骨髓,可比起前世,不及十分之一。
我盯著掌心斷掉的紅絲绦,攥緊。
短暫的死寂后,爐鼎外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井子宴地獄般地嗓音穿透了厚重的鐵壁,「吾妻何在!」
久違的聲音,我甚至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爐門從外面被踹開。
緊接著,我被人強硬地拽出,落入個堅硬的懷抱。
有人死死扣住我的后腦,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別怕,我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喘入第一口空氣,就見一聲慘呼。
老星君被井子宴用長槍挑入爐鼎中,旋即一腳踹死了門。
「老東西,他媽的先煉你。」
井子宴穿銀鱗戰甲,提一柄長槍,臉上鮮血密布,神情似地獄羅剎。
「殿下!咱們人手太少,撐不住了!」
魔族的將領一說,我才發現魔界的士兵不過一百人。
在天兵的圍攻下,節節敗退,
井子宴簡單掃去我面部浮灰,打眼一瞧。
「誰讓你把角掰斷的……」他身上血腥味甚重,問話的神情略顯陰森。
「燒的……」
他冷哼一聲,將我抗在肩頭,冷喝道:「魔界聽令,撤!」
此次他帶的人不多,手下士兵擅突襲,身手靈活,一聲令下,數丈之外忙于和天兵纏斗的魔族頃刻如潮水般退卻。
井子宴單手執戟,劈開路障,一路殺到天階下。
我身子虛弱,索性軟趴趴地伏在井子宴肩頭。
聽得上首一聲咬牙切齒的厲喝:「魔君,你好大的膽子!」
人未見,一道強勁的攻擊率先朝著井子宴的后心射去。
「阿井!」
井子宴反應敏捷,反手抵擋,卻還是被氣道帶著,接連后退十余步。
玉華出現在視野中,雙目暗沉,「擅自擄我天界中人,魔君,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天界中人?」井子宴冷冷一笑,眼神睥睨,「鹿白乃我魔君之妻,你囚禁關押,本君還沒要你狗命,你倒先吠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