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場流言中,鎮遠侯府裴世子癡纏丫鬟的說法才會讓人深信不疑。
知道真相的鎮遠侯擔不下陷害宮妃的罪名,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他為裴驚云納了月枝為妾,一頓家法打得他三個月下不來床。
現在的裴驚云早已不是那個艷絕京師的風流郎君了。
他壞了名聲,正經的閨閣小姐都不會再嫁他。
他是為了皇后娘娘才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因此,不管是為了替他出氣,還是下我的臉面,她都會在今夜絆住圣上,給我個下馬威。
果然有宮人進來宣旨。
鳳儀殿內的宮人面面相覷,我卻在瓊枝的擔憂中一夜好眠。
6.
我去椒房宮請安的時候,皇上也在。
他斜斜地歪在皇后娘娘身邊,姿態親昵。
我俯身下拜,禮數周全得挑不出錯。
可皇后明擺著不想給我臉面,她垂眸不語,眼睛像是長在了茶盞上。
一盞茶的時間,周遭已傳來宮妃的竊竊私語,或不屑或好奇的目光紛紛落在我身上。
但我始終恭謹,面色坦然。
皇后不能做得太過,只能叫我起身。
我微微趔趄,卻很快地穩住身形。我于晨暉中仰起頭,沖著帝后緩緩笑開。
「臣妾謝過陛下,謝過皇后娘娘。」
看清我容顏的宮妃倒吸了一口氣,皇后不動聲色地撂下了杯子。
年輕的帝王瞬間坐直了身子,他略微前傾,眼中是明晃晃的驚艷。
「果然是……宋家明珠。」
陛下跟著我離開的時候,皇后沉下了臉。
離開椒房宮后,我拉著陛下的袖子,狡黠道:「其實表哥不必跟我一起去給太后娘娘請安的,明珠不會告狀。
」
皇上有了幾分被戳破心思的尷尬,他輕咳了一聲,幫皇后解釋:
「英娘昨晚身體不適,倒是委屈貴妃了。」
我輕易相信了他的說辭,手指伸進寬大的袍袖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他微一凝神,遠遠看著壽華宮的檐角,一直沒有掙開。
7.
皇上在壽華宮陪著太后娘娘聊了會兒家常,見我確實沒有告狀的打算,這才放心離開。
「倒是個沉得住氣的,沒你爹說的那般傻。」
姑母評了我一句。
我看著她眼底隱隱的擔憂,終究淚目。
前世我身在冷宮,全靠姑母的周濟。
只是母家落敗后,姑母不忿裴驚云和皇后陷害我,想為我討個公道,卻最終和皇上漸生嫌隙。最后被皇后借著給先皇祈福的由頭送到了皇覺寺,不久后就薨逝了。
姑母頓了頓:「倒也不必哭,哀家知道你委屈。」
「宋家四女中,你三個姐姐都以才學名動京師。唯有你,以姿容勝出。皇上想擇宋氏女入宮,謝英娘許是覺得你最好對付,這才選了你。」
「明珠,你長得好,性子天真嬌憨。在這后宮中,這些是缺點也是長處。你也不必憂心,宋家無須靠你蒙蔭家族,你只要不行差踏錯,姑母自能護你周全。」
她意味深長地拍拍我的手:「皇后素來傲氣自矜。明月,你做自己就很好。」
8.
一連三日,陛下都宿在皇后娘娘的椒房宮。
闔宮都在看我的笑話,也在觀望太后娘娘會不會為我出手訓誡皇后。
可她們失望了。
不管是太后娘娘還是我,都像是無事發生一般。
我每日循著宮規行事,給皇后請安時不驕不躁,陪太后念佛時樂在其中。
倒是陛下有些訕訕地去找太后解釋:「英娘這幾日受了風寒,并不是朕有意冷落貴妃。」
太后娘娘不以為意:「帝后和睦是國之幸事。皇后素來識大體,既是身體不適,皇帝原該好好陪伴,莫要讓定國公擔心。明珠年紀小,性子單純,她不會計較這些的。」
皇上從壽華宮出來后不久,就來了我的鳳儀殿。
他只帶了一個小內侍,沒有讓宮人通報,靜靜地隱在距我不遠處的合歡樹下。
彼時,我散亂著長發,身著鵝黃素紗薄衫,正興沖沖地和瓊枝在后院撈著水池里的胖鯉魚。
好容易網到一條,還不及開心,胖鯉魚蹦出了躍龍門的氣勢,狠狠地甩了我一身水,將我的薄衫都浸透了幾分。
我欲哭無淚地看向瓊枝。
瓊枝的目光越過我的身后,對著走近的皇上俯下身:「奴婢見過陛下。」
皇上沒有看她,一把攥住失措的我。
他炙熱的目光像幽深的漩渦。
「貴妃,是朕來遲了。」
9.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皇上食髓知味,不過半年時間,我在后宮風頭無兩。
聽說皇后娘娘和他吵了幾次架,皇上伏低做小哄了她幾次,皇后仍是不見消氣。
最嚴重的一次,帝后大吵后皇上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椒房宮,而皇后娘娘摔了一地的珍寶瓷器。
他來到鳳儀殿時,已是滿臉的疲憊。
我點上一支安神香,又軟語哄著他喝了一盞甜湯,幫他揉捏著肩頸,并不開口打擾他。
皇上擰著眉頭,過了很久,問我:
「皇后怎麼變成這樣了?她一直是大氣知禮的,近來的氣性那樣大。
」
我知道他不是想從我這里獲得答案,只是軟軟地偎向他。
果然他喟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