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溫二夫人說的認真,既不像調侃,亦不是奚落,約莫我同那小團子確實是有些相似處的吧!
小孩兒麼,莫不是肉嘟嘟的。
溫家請的人并不算多,該都是平日里相熟的。
阿娘能得這樣一張帖子,不知到底是為何。
多是像我阿娘這樣的夫人帶著家中的子女來的,如今講究不那般多了,又都是年歲差不了多少的少年男女,這樣的宴會還附帶著另外的緣由,大家都心知肚明,亦心照不宣。
能同溫家來往的人家,家世人品這一條必然都是相當的。
所有人都去了正廳,溫家的老太爺老夫人在那處等著眾人問安呢!
溫家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雕梁畫棟,看著倒是樸素舒適。
原來朝中閣老的家竟是這樣的,阿娘只說溫家的人是吃過苦的,看重的和旁家不大相同。
溫家大夫人甚少出門交際,她在外面有自己的生意,時不時還會各處去跑跑。
她是個見過山川大河的夫人,心胸同旁人是不同的。
溫閣老寵著她,萬事由著她自己喜歡,去歲又生下了次女。
各家都在傳,說溫閣老再不讓夫人生了,只因夫人年歲已長,生產太過危險。
這還是去歲我同阿娘去旁人家赴宴時聽說的,當日有個夫人,生了四個女孩兒了,肚子里還懷著第五個。
她當日說這事兒時羨慕又向往的模樣,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可這世上有幾個溫閣老呢?又有幾個溫大夫人那樣的女娘?
溫家這樣的人家是不會缺錢的,可她依舊東奔西跑地做自己喜歡的事兒,并不一味地依靠溫閣老,就這一樣兒,沒有幾人能做得到了。
溫家的老夫人老太爺皆是消瘦碩礫之人,笑起來聲音爽利,說話時都是慈愛親和的語氣。
眾人行完禮后,郎君們便同老太爺出去了,一群夫人們落了座,像我們這樣年歲的,便站在各家夫人身后。
溫老夫人身后立著兩個夫人,一個年歲稍長些的梳夫人們常梳的低髻,頭上就插了一只玉簪,簪頭是一簇粉色的小花兒。
她生得極白,又愛笑,笑時眼便彎了,臉上胭脂都未擦,卻透著自然的紅暈。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溫大夫人啊!
京中關于她的傳聞中還有一樣,她是極彪悍的,曾舌戰群儒也不曾輸。
且連宮里的娘娘們也怕她得很,只她進了宮,娘娘們便分外和諧。
長相和傳聞竟全然對不上啊!
約是我看得太過明目張膽了些,她竟轉過頭來看我,沖我眨眨眼,笑了。
笑得太過活潑促狹,全然不像個三十多歲的夫人。
我忍住驚訝,亦沖她回報了一個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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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比溫大夫人稍矮些,我見過的夫人女娘中她是最美的了,本該梳夫人發髻的,可她卻編了一條又長又黑的辮子,巧妙的是將那珍珠縫在了發帶上,又同辮子編在了一處。
她穿一身粉裙,滿身少女才會有的嬌俏。
她挽著溫大夫人的胳膊,貼著她站著。
傳言淮王妃有癡癥,是溫大夫人養的,今日這樣看著,卻絲毫覺不出癡來。
淮王當年娶她,其中各種曲折坎坷,聽說溫家的郎君們瞧不上淮王,很是為難了一番。
淮王亦是京城里有名的寵妻,為了王妃連戍邊這樣的大事都推辭不去了,毫不猶豫地將兵權交出去,如今只在京中做得個閑散王爺。
娶側妃納妾什麼的,即便貴如陛下,也不敢同他提,畢竟當日娶王妃時,淮王便允諾過,今生只王妃一人,溫家才松了口的。
旁人都說這世上的好事都讓溫家人占全了,只如今這一番好,約都是當年的不易換來的。
溫家有多不易,他們不說,旁人又如何能知曉呢?
老夫人同幾個年歲相當地說話去了,其余人便隨著溫二夫人出了門。
溫家種的皆不是名貴花草,只一片綠牡丹開得格外好。
相熟的女娘一處聊天說話,有些女娘我是識得的,有些卻沒見過,不管見沒見過的,年歲皆比我小,是說不到一處去的。
我便帶著春紅去看那片綠牡丹,此牡丹名為豆綠,甚是稀有少見,且養起來也十分費工夫,溫家隨隨便便就能種這樣大的一片,還養得這樣好,可見豪不豪富并不能只看表面的。
「姑娘,這牡丹只幾年前在老太太房里見過一盆,說是汴京的姑太太家送來的,二小姐要了好幾次老太太才給了,可見是十分名貴的,不想今日卻見了這樣大一片。」
春枝一說,我亦想起是有這麼回事兒的。
「真該讓她來瞧瞧,嘿。」春紅沖著春枝一番擠眉弄眼,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家老太太出身不凡,是見過世面的,她又自視甚高,一般人家并不放在眼里。
旁人說起溫家,她總撇著嘴說溫家無底蘊,只不過靠著兒子會哄陛下才發跡的,并沒什麼了不起。
家里人雖從不多嘴,可誰不知道她在京城的名聲?
只怕是溫家老夫人瞧不上她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