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沒想到,主動挑明的人會是沈硯。
頓了幾秒,江肆松開我的手腕,點頭:
「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我沒多想,說:「好。」
家里死氣沉沉。
幾位長輩坐在沙發上均沒說話,唯有沈硯急得團團轉。
我心底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狗男人不會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了吧?
果不其然。
我爸一臉不悅地拍桌子:
「當初商量婚事你們不是都在場嗎?現在多出的男朋友是怎麼回事?你說!我該怎麼跟你沈伯父交代?」
我媽說:「你說你這孩子,不同意的話,倒是早點說,沈硯對你這麼好,你不喜歡也別耽誤人家啊。」
??
我看向沈硯,他不敢看我。
沈伯母拉我過去坐下:
「沒事,沒事,我們也不是專門來討說法的,沈硯在家沒說清楚,就把我們都喊來了,他說他不想退婚,夏夏你心里什麼想法呢?伯母尊重你。」
她對我很好,真就是把我當親閨女一樣對待。
小時候只要沈硯欺負我
,她就會幫我狠揍他一頓。
長大后她也沒變,變的人是我。
因為怕沈硯挨罵,我已經很多年沒告過狀了。
多少有點生疏,我醞釀幾分鐘,把所有傷心事想了個遍。
哇地一下哭了,嚇壞所有人。
我捂著胸口。
從初中說到大學,再到昨晚那句沒感覺。
添油加醋,全盤托出。
沈硯幾次過來攔我,都被我甩開。
我哭得厲害,語速也快,誰也別想插進來嘴。
最后,我趴在我媽腿上,她邊安慰邊給我順氣:
「好好好,不結,不結,你這傻孩子,受欺負回家怎麼不說。」
我嗖地一下,伸出手指,指向沈硯:
「是他,他不讓我說。
」
沈伯父一聽這話,起身對著沈硯屁股就是一腳:
「我平常就是這麼教你對待女孩子的?從明天開始到開學之前,生活費全停,你給我滾回老家放兩個月羊!」
說著又是一腳:「沒感覺,沒感覺你他媽說不想退婚,沒感覺你他媽把老子叫過來,滾!趕緊滾!」
沈硯趴在茶幾上,驚愕到說不出話。
他害怕他爸。
更害怕自己沒錢瀟灑。
所以他只能認命。
13
冬天暮色模糊很早。
隨著煙火氣,窗戶上凝結出冰霜花。
沈硯乘坐汽車回老家時,我們兩家人正在家里煮火鍋。
中途我媽在廚房悄悄問我男朋友長什麼樣子。
糟了!
我恍惚想起,我還沒給江肆發微信。
我拿起手機急匆匆往出跑。
出了單元門,我撥出語音通話的手倏地頓住。
昏暗路燈下,江肆站在那里擦手。
一根,一根,很細致地擦。
這個場景頃刻間把我拖回過往。
高考結束,我在家百無聊賴。
跑回鄉下陪外婆住了一段時間。
臨走的前一天,下了好大一場雨。
我打著雨傘往超市走。
不經意間看見個清瘦少年。
他身穿寬松 T 恤,沒打雨傘。
黑色鴨舌帽遮住碎發,口罩遮住神情。
但能讓人感覺出。
他很煩躁,也很無助。
那天我路過時,他就像現在這樣擦手。
等我買完零食出來,他一包紙都快擦完了。
我剛開始還很疑惑。
直到聽見避雨的幾人談話, 我頓時明白了。
「操,還潔癖,我妹牽他手那是看得起他。」
「哎呀,畢竟人家是城里人, 不得裝一裝嗎?」
「要不是仗著他家里有錢,這種人哥見一次揍一次, 純純有病。
」
可是潔癖有什麼錯呢?
這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情緒。
見他還在擦, 我打著雨傘過去, 遞給他包酒精濕巾。
踮腳說:
「用這個擦吧,我幫你撐傘, 這樣就不會擦不干凈啦。」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
看不清表情, 但從他的話語中,能聽出他在焦慮,在懷疑自己。
他問我:「你不覺得我有病?」
我安慰他說不覺得啊,捂著嘴悄咪咪說:
「我也有個習慣, 就比如我見不得手機軟件上面有紅點, 但凡有一個我都會想辦法點掉。
「可有的就是點不掉,那怎麼辦呢?」
我嘿嘿一樂:「卸載它。」
「你也可以嘗試用別的辦法克服,比如摸摸你喜歡的物品。」
那天, 我倆站在雨里聊了很久。
他說我是第一個不覺得他怪癖的人。
臨回家時, 我們加了微信。
他給我轉了濕巾錢,還跟我說下次再見。
我嘴上說好,心想, 怎麼會有下次呢?
然后睡一覺, 就把這事給忘了。
14
「江肆。」
他擦手的動作頓住。
很奇怪,沒看我。
我疑惑跑到他面前,他視線回避, 但我一眼就捕捉到他右臉紅腫。
「你跟人打架了?」
問完這句話,我恍然間想起離開不久的沈硯。
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沈硯憑什麼動手打你?!」
我掏出手機打電話,氣得尾音都在發顫。
江肆握住我的手,攬入懷里:
「沒事,我也打他了,故意利用他接近你是我不對,欺負你也是他該打。」
我都不敢想,情緒這麼穩定的人, 打起架來會是什麼樣。
很久以后我知道了
。
江肆臉上的傷和沈硯比起來,簡直就是撓癢癢。
哽咽片刻, 我環抱住他腰。
問出一直想問的那句話:
「你喜歡我,為什麼不說?」
耳畔傳來一聲淺淺的低笑:
「怎麼說?你不記得我就算了, 還要和沈硯訂婚,我總不能知三當三吧?」
我慌神從他懷里抬頭:
「已經取消了,真的。」
四目相對。
他眸底幽深,視線落在我唇上。
彎腰,克制般落下輕輕一吻。
「嗯, 我已經知道了。」
冷風呼嘯的聲音刺入心臟, 我紅著臉低頭:
「那我……」
「我娶。」
風聲在此刻消散殆盡。
只覺得耳邊一直在無限循環這兩個字。
我娶。
不知過了多久, 江肆帶我坐進車后座。
他雙手包裹住我的,問:「我可以追你嗎?」
「我可不好追。」
逗完他,我主動湊上前, 吻住他薄涼的唇。
還不等退開,后腦勺就被摁住。
像是接收到打開閥門的信號。
他的吻熱烈且失控。
車內靜謐,甚至能聽見深吻時的聲響。
我不知道江肆暗戀我多久。
但我知道他會喜歡我很久……很久。
-完-
一盞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