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吃完飯,柳綿佯裝要洗碗。
我媽攔住了她:「放著別動,綿綿,時間緊迫,快去學習吧。」
柳綿手里的碗已經放下了,仍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干媽,洗碗不用多長時間的……」
「哎,媽,您別為難綿綿呀。」
我陰陽怪氣地勸道:「綿綿在我們家白吃白住,肯定很不好意思。您讓她干些活,住得才心安。」
我的傻白甜媽媽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是我考慮不周到,綿綿,那你去洗吧。」
她看了一眼滿桌狼藉,又叫我:「小瑩,你幫著綿綿收拾一下吧。」
我端著碗盤走向廚房,柳綿跟在我身后。
突然她驚叫一聲。
我側過頭,余光瞥見她手里的碗盤飛了出去,人也朝我撞過來。
上輩子,柳綿就是這樣讓我受傷,拿到了我的血。
我當機立斷丟掉了手里的碗盤,扶住了旁邊的酒柜。
柳綿雙手撐著我的后背,眼里閃過一絲遺憾。
而我轉過身,反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10
我媽聽到響動后奔進廚房,柳綿正跪在地上,膝蓋和手掌扎進了幾塊碎瓷片,血汩汩涌出。
她噙著眼淚,難以置信地望著我:「瑩瑩姐為什麼要推我?」
我也大驚失色:「小瑩,不是你滑倒撞到了我嗎?我走在你前面,還端著盤子,怎麼騰出手推你呢?」
我隨即恍然大悟:「綿綿啊,碎幾個盤子不要緊,你又不是故意的,我們不會怪你的,不會讓你賠錢的。」
我媽趕緊把她扶起來,善解人意道:「小瑩說得對,碗盤不值幾個錢,綿綿別怕,不要為這點小事撒謊,沒事的啊,我們先處理傷口吧。」
柳綿有口難辯,咬著嘴唇,眼淚簌簌滾落,委屈極了。
「謝謝干媽。」
怎麼聽,怎麼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媽拿來醫藥箱,我自告奮勇幫柳綿清理傷口。
「手輕些。」我媽叮囑。
我點著頭,故意用鑷子夾住瓷片,左右晃了晃。
柳綿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她忍著痛,聲音都帶了點哭腔:「瑩瑩姐,要不我自己來吧。」
我搖搖頭,一副關切的模樣:「你看你手上都有傷呢,還是我來吧,我再輕一點。」
我媽見藥箱里沒有消毒的碘伏,想起來上次放在了臥室里。
「你給綿綿處理著,我去拿碘伏。」
她的身影在樓梯轉角消失,柳綿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唐清瑩,你故意的吧?」
我蹲在她腳邊,用力拔出扎進膝蓋里的瓷片,她身子一顫。
抬頭對上她陰沉的目光,我笑了一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我用唇形緩慢道:「做,夢。」
11
月底,媽媽帶我回爺爺奶奶家住幾天。
臨走時,我媽叮囑柳綿:「綿綿,你就安心在家住著,好好學習,吃喝都有阿姨照應,我們下周一回來。」
她乖巧地點點頭,沖我們揮手:「干媽再見,瑩瑩姐再見。」
周日晚上,我以忘帶作業為由,提前回家。
住家阿姨周日休息一天,家里只有柳綿一人。
整棟屋子燈火通明,客廳不見柳綿的人影。
我來到自己的臥室門口,里面傳來舒緩的音樂聲。
輕輕推開門。
柳綿正愜意地躺在我的床上,穿著我的睡衣,臉上敷著我的面膜。
桌上我的化妝品護膚品散落一片,衣柜里的衣服也都凌亂地堆疊在地上。
她屈著膝,腳下踩著我的毛絨兔子,碾來碾去。
那是五歲時,我和爸媽第一次分房睡,爸爸送給我的禮物。
「瑩瑩,自己睡不怕哦,有小兔子陪著你呢。
「我的寶貝最勇敢啦。
「兔子先生會魔法的哦,大灰狼如果來抓我們瑩瑩,兔子先生一拳就會把它打飛!它和爸爸一樣,都會保護瑩瑩。」
爸爸坐在床邊,握著毛絨兔子軟乎乎的胳膊,擺了個出拳的姿勢,把我逗得咯咯直笑。
很多個夜晚,我盯著窗外搖曳的樹影,嚇得不敢睡覺時,就會抱緊兔子。
毛絨兔子洗過很多次,早就褪色老舊了。
但我舍不得丟掉它。
爸爸生病去世后,我抱著它,就好像爸爸仍在,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
柳綿不是我,她怎麼會懂呢?
12
「你怎麼回來了?」
柳綿看到我,驚慌地從床上坐起身。
她往我身后瞄了一眼,沒看到我媽,松了口氣,往后一靠,仍賴在床上。
「瑩瑩姐,你的房間住著比客房舒服多了,干媽還是偏心啊,這麼多好東西,也不舍得給我用。」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護膚品,摸了摸自己的臉:「這些很貴吧?」
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這些衣服都很好看,只是可惜……」
「可惜你穿不上。」我嘲諷地笑起來。
或許是因為營養不良,柳綿的身量比我矮了近二十厘米。
「是啊……」她嘆息一聲,「干媽把你不要的舊衣服寄給我,可是不合身的衣服,穿了總惹人笑話。」
我媽寄的那些衣服大多我都只試了試,基本是嶄新的。
的確沒有考慮她的尺碼。
可是,憑什麼要考慮呢?
憑什麼我們家,保障她的溫飽,資助她讀書學習,就因為沒有把她當作親生女兒對待,反受埋怨?
人不能把別人的善意當作理所當然。
我冷聲道:「下來。」
她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從床上慢騰騰挪下來。
瞇起眼睛,沖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別急呀瑩瑩姐,遲早有一天,這些都會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