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在我肩頭嗚咽:「謝謝你瑩瑩……我從沒想過,還有這一天……」
她抬起頭來,有些不安:「可是我占用了這個身體,那原本的主人……」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不要有負罪感,小慧,她原本是打算這樣對付我的,她還想殺了我。」
我對小慧說完了我的計劃,帶著她回到我家。
家里一片混亂,阿姨正拿掃帚把一個人往外趕,我媽則在打電話報警:「我想報警,今早有個陌生人闖進了我家……」
定睛一看,住家阿姨拽的正是瞎了一只眼,跛了一條腿的「小慧」。
她死死抱著沙發腿不肯撒手,無助地哭喊:「阿姨,阿姨,我是柳綿!不!我是瑩瑩呀,阿姨,你怎麼不認得我了……」
我拉著「柳棉」的手,故意夸張地說:「媽,這人是誰啊?怎麼在我家?」
我媽見到我,松了口氣:「你這孩子,一大早跑出去干什麼。我也不認識,不知怎麼跑到咱家,我看她神智也不太清醒,一直胡言亂語……」
「小慧」茫然地看著我和「柳綿」,嘴里喃喃念著:「怎麼會……怎麼會……」
我彎下腰,悄聲問她:「這不是你想要的人生嗎?」
「是你干的?」「小慧」聲嘶力竭地叫喊,起身想抓我的臉。
但她忘記自己跛了條腿,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我媽忙把我拉開:「別離那麼近,她是個瘋子。」
29
「小慧」委頓地倒在地上。
門外響起嗚嗚的警笛聲,警察踏進門來。
我媽忙迎上去:「警官,我一醒來,就看到這個人在我家里,我根本不認識。」
地上的「小慧」絕望地想替自己證明:「不!我是柳綿啊,阿姨,求求您相信我啊!您從小資助我,看著我長大的……」
警察看著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媽看看她,又看看站著的「柳綿」,越發覺得她病得不輕。
我去屋里找了面鏡子,出來時,對著「柳棉」使了個眼色。
她會意地點點頭,走到警官面前:「警察叔叔,我想自首。」
警察詫異地看著她:「什麼?自首?」
「前幾日,我的父親柳福生,威脅我告知他唐清瑩具體的樣貌、放學時的路線,對唐清瑩策劃并實施了綁架,以唐清瑩的人身安全威脅唐家給他兩百萬。唐家已經把錢給了他,換回了唐清瑩。」
警察神情凝重:「你有證據嗎?」
我媽立刻反應過來:「我這里有通話錄音,柳綿是人證,您還可以去追查柳福生那里的贓款,他現在估計正在地下賭場揮霍呢。」
地上的「小慧」難以置信,她抬頭看了一眼「柳棉」,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警察先生,您別聽她亂說,她是騙子!她是騙子!我才是柳綿!」
我彎下腰,把鏡子遞到她眼前:「要不你仔細看看你是誰?」
她怔怔地看著鏡子中陌生的臉, 顫抖的手指摸上空洞的眼窩, 觸電般猛然縮了回去。
她狠狠推開鏡子,驚恐又瘋癲地叫著:「啊!啊!怎麼會這樣?我是誰?我是誰?我是柳綿,我是唐清瑩!我是誰?」
她邊哭邊叫,開始大口大口抽氣。
結果一口氣沒喘上來, 暈厥過去。
警察無奈地探了探她的鼻息, 見她只是暈厥, 便把她拖了出去。
「我們會把她送去做精神鑒定,如有問題就送到專門的機構看管治療,至于你們剛剛說的事,跟我去派出所做一下筆錄吧……」
30
警察在地下賭場找到柳福生時,他正一把推出桌上的籌碼, 大喊道:「老子有的是錢!再來!」
他們在他家找到了剩余贓款一百八十萬現金,又在賭場的賬目明細上,確認他一天輸掉了二十萬,加起來正好是兩百萬, 人贓并獲。
后來經法院審理,柳福生犯罪事實成立, 「柳綿」雖有協助犯罪的行為,但念在其沒有成年, 長期受柳福生虐待脅迫, 并非自愿, 事后又有自首情節, 受害人及家屬愿意諒解, 遂不予追究。
我終于把柳福生送進了監獄,他沒辦法再來影響小慧嶄新的人生。
至于柳綿, 聽說她接受不了自己變成「小慧」,徹底瘋掉了。我媽一直奇怪于柳綿為什麼會自首:「綿綿怎麼突然變了?她為什麼愿意自首?你什麼時候和她關系那麼好了?」
我早就編好了說辭:「柳福生太壞了,為了擺脫他, 我和柳綿聯手演了出戲。」
我才不要告訴我媽, 上輩子她都認不出我。
害我流浪街頭, 吃了那麼多苦, 最后含冤而死。
高考成績出來后, 我去了夢寐以求的大學, 「柳綿」的成績剛剛過本科線。
小慧正好可以用她的身份去上學。
她哭著對我說:「瑩瑩, 我從沒想過, 這輩子還能有機會上學。」
被錄取后,小慧立刻辦理了入學貸款, 找了份兼職工作, 從我家搬了出去。
我媽挽留她住下,被她拒絕了。
她眼睛里熠熠閃光:「阿姨,我四肢健全, 可以憑自己的努力養活自己的,您對我的恩情,我將來一定會報答。」
我送她離開時, 拍拍她的肩膀:「你畢竟只讀了幾年小學, 缺的課太多了,我還得給你惡補一下。」
她用力地點點頭:「那先謝謝唐老師了。
」
目送她登上公交車,我把手攏在嘴邊大聲喊:「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過年要記得回家!」
她沖我揮手告別,嘴角的笑容上,掛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完-
被窩空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