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喜歡這樣。」他的聲音在夜里顯得空曠,又似緊緊包圍著我。
「喜歡什麼樣?」我問他。
「一報還一報,」他回答,「我找女人,你就找男人。
「以此來證明,在我們的關系中,你不處于被動位置。」段關秦語氣波瀾不興。
「以此來證明,你沒那麼喜歡我。」他說。
他一板一眼地,說得胸有成竹。
我看著他的俊臉,心里發笑。
男人。
段關秦總喜歡把我定位成為了他而豁出所有的戀愛腦。
也不知道是我演技太好,還是他入戲太深。
女人不可以戀愛腦。
釀釀她媽對釀釀說過。
在釀釀她爸出軌第十二次,當著她媽的面跪著發誓自己再也不會找其他女人了。
釀釀她媽哭著說:「男人的嘴都是騙人的鬼。」
但她媽始終沒離婚,她說:「這是為了我們家釀釀,能有個完整的家庭。」
家庭完整很重要,她媽說,家庭完整的小孩,人格就不會缺陷。
人格不缺陷,就不會被嫌棄。
在釀釀她爸出軌第十三次時,她媽抓小三的路上發生追尾,當場去世。
她爸和小三卷了錢,人間蒸發。
「釀釀,以后小姨保護你。」
釀釀她小姨把她接到大院里一起住的時候,這樣說。
釀釀聽過院里鄰居嘴碎,背地里說:「這好不容易嫁了個領導,卻出了這樣的事,帶著個拖油瓶。」
釀釀她小姨剛結婚不久,嫁給一個離過婚的大官。
小姨說,女人可以假裝戀愛腦,把婚姻當跳板,把愛情當快感。
并以身作則。
小姨說,她說合理利用美貌的資源,嫁給一個男人,換取她階層的躍升。
「也就你媽傻,」小姨挫磨著自己精致的指甲,「對著一個半個子都賺不出來的男人,愛得要生要死的,這叫愛嗎?這叫被生活折磨得沒辦法了!半點選擇權都沒有,只能和那個男人耗著了。
」
她捏著釀釀的耳朵:「你給我記清楚了,女人可以沒有愛情,但不能沒有面包!」
沒有愛情,可以有面包。
但小姨的面包,是靠出賣愛情換來的。
她總說:「你太傻,還不懂其中的道理,就開始下判斷了。」
和小姨結婚的大官,有一個和前妻生的小孩,叫杜悅嘉。
小姨說:「我和你姨夫說過了,以后你就姓杜。」
「釀釀,叫哥哥。」
那是杜釀釀第一次見到杜悅嘉。
他剛從省重點高中回家放暑假,和朋友打完球回來,一群少年涌入,都站在門口。
釀釀對著其中一個叫了聲:「哥哥。」
大家笑作一團,有人說:「叫錯了叫錯了,那是段關秦。」
她紅著臉抬頭,看見他夾帶著暑氣,額前微濕的發梢。
杜悅嘉發現,這個小三帶來的雜碎,特別容易臉紅。
年齡太小,藏不住欲望。
她對他有欲望。
不是情欲,而是物欲。
她喜歡他的身份,喜歡他的生活的環境。
卻不敢太過張揚地表現。
謹小慎微地討好,是這些人慣用的把戲。
像她小姨一樣,都是吞了人還因為吃太大口而佯裝害羞的狐貍。
這只小狐貍。
杜悅嘉眼里,這只狐貍還太小,容易露出尾巴。
這根尾巴毫無防備地落在他的眼前。
勾得他心癢。
一夜沒睡,早上上班抵擋不住倦意。
今天采訪楊瀟,同事趁著空閑在角落聊了起來。
「難怪段關秦喜歡,你瞧瞧她那身材,皮膚白亮白亮的,我要是個男的,我也喜歡。」
「你還別說,段關秦那麼多任緋聞女友,都是差不多這個類型的。」
「玩不膩嗎?」我戳了戳奶茶吸管。
同事轉過頭看我,一副「孺子不可教也」
的表情:「要是成天小奶狗換著小狼狗,圍著你,你會膩嗎?」
今天收班早,下班直接搭地鐵到祁森的大學校門口。
「學姐,在等男朋友嗎?」祁森在我背后出聲。
「在等狗。」我成心逗他。
他敲了敲我的頭:「嘖,把你慣的。」
吃完酸菜魚,他要送我回家。
春寒料峭,夜里有風。
我們走到他學校的停車場,看見他的黑色摩托車。
「我送你的車呢?」
「不想開,太惹眼。」他長腿一邁,又把頭盔套在我頭上。
「太冷了,不想坐摩托車。」我把自己的手縮進他的皮衣口袋里。
他像熱源,在寒風里仍散發著熱氣。
祁森捏了捏我的臉:「就一小段路。」說完,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給我套上。
「別,」我推開,「你一會兒感冒了。」
「哪那麼容易感冒,」他執意幫我套上,將我包裹進他的大衣里,又將我包裹進他的懷里。
耳邊是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的味道帶著燥熱,溫度,裹挾著我的一呼一吸。
「祁森。」
「嗯?」
「我可能真的玩不膩你。」
他的笑聲從頭頂傳來:「什麼虎狼之詞。
「姐姐凈帶壞我。」
四
眼角眉梢,不過是一時虛度。
祁森說他可以陪我虛度。
我指腹描摹著他的眉形,長而野雜。
面相上說,過長的男人易花心。
我說,沒那麼時間陪他虛度。
做人貴在清醒。
他不看我的眼,打散我似有似無的觸碰。
緊繃的下顎消弭了空氣中的曖昧。
他不說話,我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在想,他還年輕,我又要拿什麼留住他呢?
清醒,在我們的關系里,是我防止自己沉淪的盔甲。
年紀大了,也就這點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