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惡狠狠地吞噬著我的下唇,牙齒一用力,血腥味蔓延在我呼吸里。
他離開我:「去吧,快點回來。」
我拿起包要走。
他勾住我的包鏈,頭也不抬地說:「包留下。」
我小聲對他說:「我衛生巾在里面。」
他抬頭:「拿了再走,包留下。」
我拿起包,拿出衛生巾后,將包放在座椅上。
轉身要走時,杜悅嘉又拉住我:「快點回來。」
我點頭,慢慢走向拐角。
我用力奔跑。
以畢生能用上的所有力氣。
向著十一號登機口奔跑。
冷冽的空氣應劇烈地奔跑全數灌進我的鼻腔和眼睛。
在忍不住的生理淚水,模糊的剪影下。
十一這個數字,離我太遠。
又好像近在眼前。
我一定是瘋了。
兩點四十五分。
飛機延遲了些,但還是起飛了。
隨著飛機升起,遠離地面機場,我的心終于回落到它原有的位置。
我的登機牌,護照,身份證和手機被塞在了羽絨服大衣的里側口袋里。
幸好杜悅嘉沒有檢查我的包。
飛機太長,我向后回望,看不到祁森的身影。
我靠在椅背上,心率仍是過快。
隨著飛起的上升,呼吸間,是熱血上涌的快感。
后背是一身冷汗。
這程飛機很快,三個多小時就到了 R 國。
我坐在前面的座位,看著旅客不斷走下飛機,空姐站在艙門前,對著一個又一個乘客說再見。
我的眼睛掠過一個又一個旅客。
過道從擠滿了人,走到零零散散。
直到一個黑色風衣的身影,路過我的身側。
我拉住他風衣后腰的松緊帶。
他有些意外地轉過頭,看到我的臉時,整個人愣住了。
他身后的人也隨著他停住,轉頭看我,問他:「師弟,你認識?」
「祁森。」我的聲音,是連自己都想不到的哭腔。
他喉結一滑,單手將我從座位上撈了起來。
過了海關,出了安檢。
是 R 國的早春溫夜。
「那我們人多,分兩車走,你知道酒店名字吧?」祁森的師兄在上車前囑咐他。
祁森點點頭,對著車里說了些什麼后,關上車門,走向我的身邊。
他不牽我的手,掠過我身邊,又打了輛出租車。
我跟隨著他上車。
車上他不講話,也不看我,沉默地看著窗外異國的街景。
路上遇上堵車,到酒店時,與祁森同行的人已經去了房間。
祁森從前臺拿到房間門卡,我跟在他身后上了電梯。
開門,插卡,放下他自己的行李。
他后腳關上門,隨即將我攔腰丟在酒店柔軟塌陷的大床上。
柔軟與堅硬,是床與他。
「發生什麼了?」他還是一樣地敏銳。
我弓起腰,吻他溫熱的唇角。
他偏過頭,錯開我的吻,額間沁出細密的汗。
我感受著他皮膚的余熱。
捂暖了我的手指,也捂濕了我的眼角。
「說話,」他溫柔地拂過我的淚,「釀釀,說話。」
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胸膛。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愛。
因為沒人教過我愛。
但我知道,祁森有種力量。
他能讓我在自我懷疑的泥潭里認清方向。
他能給我,離開他們的力量。
九
和段關秦結婚后,再次偶遇祁森,是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午后。
那是我們人生中第二次見面。
彼時的他,剛考上 T 大。
我陪著段媽媽到 T 大拜訪她的老師,如今是大學里著名的老教授。
祁森就站在屋里。
老教授說,祁森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你家里的情況我也了解一些,學校和我都會盡力幫助你的,你還是爭取回來讀書的好。」
只消一眼,我立馬就認出那個逗野貓的少年。
可他比起幾年前,少了些許少年的心性,多了幾分世故的棱角和深沉。
他好像沒認出我,對著教授鞠躬后,目不斜視地走出屋外。
我借口上廁所,大跨步趕上那個少年。
離著些距離,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的背影。
他長高了許多,五官更加硬朗和鮮明,青澀未全部褪去,成熟未過分焦灼。
我一直跟著他走到了他外宿的地下室。
「你打算跟到什麼時候?」他擰開門,側過頭看我。
眼神全是戒備。
「你還記得我嗎?」我問他。
「有事?」
他還記得。
「我想還你錢。」
無他,我其實只是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不必。」他側身進去。
我攔住他的門。
他眼疾手快,沒讓門傷到我,只是眉頭皺起。
「我有很多很多錢。」我沒頭沒尾地續上。
他輕笑:「你怎麼還是逢人就說。」
「我可以給你,」我不顧他的戲謔,「你可以接著讀書。」
「我還不起你。」
說著要推我出門,我連忙抓住他的衣袖:「還得起的。」
他聞言,眼里帶笑:「那姐姐你說說,我怎麼還得起?」
我一無所有。
只剩下證件。
祁森寬大的衛衣套在我的身上,垂到了我的膝蓋上方。
「褲子?」我伸腳推了推躺在床上看報告的祁森。
他頭也不抬:「這樣方便。」
我無語地踢了他一下,卻被他敏捷地用手握住。
燥熱的掌心,貼著我的腳心。
我縮回腳,他卻不肯放手。
「等我明天開完會回來,路上給你買。」他說。
我滾進他的懷里,我的發梢撓著他分明的下巴。
「祁森。」
「嗯?」
「我現在一分錢也沒有了,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