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讓自己好過。」我說。
杜悅嘉和我就是這樣的關系。
他不能讓我好過。
我也曾經錯以為,不讓他好過,才能讓自己好過。
所以即使以身體為代價圍獵他,我也能享受到報復的樂趣。
這是個死循環,我與他本沒有直接相關的仇恨,在情與欲的假象中扎根。
「我不想這樣,」我看向他,「是你讓我從麻痹中看見找到自己的可能,現在我要去完整地找回自己了。」
日出燒成了半邊橘紅。
我排隊過安檢時,回頭看玻璃外頭,逆著光的祁森。
他在落地窗外一輪紅日的映照下,像是要融成一個紅點。
他張了張口,說,等我回家。
初見他的那個傍晚,他送我到公交車站。
他說,他只是個陌生人,沒辦法送我到終點。
當時的我不明白,心里有無數疑問和不安。
我們會再見嗎?
我不知道。
我們會相愛嗎?
我不知道。
我們會善終嗎?
我不知道。
我還是不相信長久。
我還是會受生活逼仄。
但祁森給我的,超脫情與欲,是方向和力量。
因為我知道,他會活得像太陽。
就像,他也希望我活得像個太陽。
這一路,要我自己走向終點。
但終點,有他在等我回家。
番外
「你妹妹長得真好看。」
上高中的時候,就有人在杜悅嘉耳邊說。
杜釀釀的長相,不同于阮瑜,是南方煙雨氣釀出來的軟糯。
段關秦說,杜釀釀像只雨里淋濕的小野貓。
可以施舍點紙箱子給她避雨。
卻不想把她帶回家。
太野,來路不明,養不熟。
放學回家的時候,她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杜悅嘉身后。
影子拉長了,兩個人像重疊在一起。
下雨的時候,他們各自撐傘。
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
他從不回頭看。
因為看得到影子。
但有時候,過個馬路,影子就不見了。
喘氣。
累。
杜悅嘉最煩跑步,尤其是在雨天這種污遭的環境里。
找到她的時候,她在巷尾的轉角處蹲著。
他停下,氣喘吁吁,雨傘的雨滴不小心落在她白色的校服上,洇開一小片水漬。
她回頭,眼里清澈得像盛著冬季的一汪水,眼底裝著他匆忙緊張的神色。
「哥哥。」
她的聲音怯生生的,尾音是甜甜的、黏人的。
不像她的表情,意外,又充滿距離。
「你在干什麼?」杜悅嘉問她。
「你看,」她指了指墻角的花,「這種花,以前我家里有種過。」
她很少提起她沒來到杜家之前的生活。
幾乎沒有。
好像她是憑空出現在這個家里的。
「以前我家里小陽臺上種了很多,是暑假的時候,」她頓了一下,余光看了杜悅嘉一眼,「我和我媽一起種的。」
「她很喜歡這種花。」她的表情很溫柔,「我很少在這邊見過這種花。」
無聊。
杜悅嘉瞄了一眼墻角不起眼的那株植物。
轉身就走了。
她的影子沒跟上。
杜悅嘉走慢了幾步。
影子又跟上,小小的一只,與他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這是什麼?」
段關秦最近來杜家的次數變多了,翻個墻就過來,一來就亂翻他的書架。
他從書里翻出一片書簽,是片干花。
「看不出啊,」段關秦嬉皮笑臉,「你還有這愛好?」
杜悅嘉一把搶過,合上書,扔進抽屜里。
「別碰。」
「喲,還氣上了?」段關秦問他,「這是什麼花?這麼寶貝,為什麼不養著,非得搞成干花?」
鮮花,一下子就凋謝了。
干花,能一直留著。
段關秦對這不感興趣,他手上打著游戲,眼角卻看著杜悅嘉半開的房門。
對面是杜釀釀的房間。
房門緊閉。
「她人呢?」段關秦問。
杜悅嘉抬眉,盯著段關秦的臉。
是一張招小姑娘喜歡的臉。
「不在。」
杜悅嘉的語氣,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冷淡。
「我就問問,」段關秦有些意外杜悅嘉的反應,「著急什麼?!」
「你別招惹她,」杜悅嘉面上波瀾不驚,握著書的手一緊,「拉低你格調。」
段關秦收回落在門上的余光,嗤笑道:「知道你討厭她。」
討厭。
對,是討厭。
要不然怎麼解釋心底沒來由的生氣。
對面門突然一開。
杜釀釀抱著一疊書走出來,一眼就看見半開著的門邊坐在房間地板上的段關秦。
段關秦當即轉頭看向一旁的杜悅嘉。
這不是在家的嗎?
杜悅嘉面上明顯不悅,抿著嘴看向她。
光著腳。
又在冬天,光著腳。
她有些緊張,腳趾縮著,卻遮掩不住白嫩。
「要出門?」
段關秦起身,走向杜釀釀,順手攬過她懷里的書。
他的身體遮擋住了她,杜悅嘉只能透過半開的縫隙看見兩人漸漸靠近的腳。
「嗯,去圖書館。」
她聲音軟,細密,像能鉆進人心里。
「我順路,帶你。」
段關秦比杜釀釀高出不少,低頭和她說話時,像將她半納在懷里。
兩人抬步要走,杜悅嘉一直沒抬頭,耳朵卻總能精確地捕捉到那兩人之間輕微的響動。
不由自主。
惹人心煩。
杜釀釀都走下樓梯了,段關秦突然回頭,停在半開的門邊,問杜悅嘉:「你去嗎?」
杜悅嘉抬頭看他。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段關秦比杜悅嘉自己還了解他。
看似不經意的問話里,充滿挑釁。
杜悅嘉輕笑,避開段關秦的眼睛,「也就你,才不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