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在儲存火藥的地方點一點兒星火,只需要在火炮上動一點兒手腳。
多簡單的事。
府里似乎只有我悠悠哉哉。
宋郁書兵敗失蹤的消息很快傳來,據說當時場面極其慘烈血腥。
他手下的忠義之士拼死帶他沖出重圍。
沒有一個有私心,全都不顧及自己的性命。
可歌可泣。
連我都有些羨慕了。
自從沈忘死后,我很熱衷于再找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
可是要麼只是為錢,要麼就是懷揣著別的心思。
真是讓人苦惱。
沈忘的房間暗格里有和宋郁書的通信。
兩人看起來惺惺相惜,互稱知己。
沈忘把一切能告訴他的,都盡數告之。
就連我,上面都有提過。
【三小姐性子平庸,不足為懼。】
我想笑。
后來姐姐回京之后,來往的信顯然多了許多。
幾乎是每天都有,信中兩人還仔細揣摩姐姐所為。
而信的最下面,是一張破舊的小畫。
畫上少年背著一個小女孩,兩人臉上都洋溢著大大的笑。
一個簡單的月亮掛在天上。
那是十二歲的沈忘,和八歲的沈云。
當初我們一起溜出去玩,我累了不想走,沈忘便背我回來。
正巧被一個心靈手巧的丫鬟姐姐看到,覺得很有愛,就隨手畫了下來。
用一小張寫過字的紙,記錄了這一刻。
沒想到這麼多年,沈忘還留著。
就這麼一刻,我的心有些動搖。
但是想到沈錦的臉,那點動搖瞬間蕩然無存。
既然生下來就是反派,那就做一輩子的反派好了。
一條路走到底,沒什麼不好的。
11
柳如瑄當初刺殺,自己當然也逃不掉,被關了起來。
我總是在京中游蕩,總之,終于被宋郁書找到了。
他跪下求我放過柳如瑄。
很久不見,竟然變得這樣憔悴。
我一向不在意蠢貨的性命,所以從來沒想過怎麼處置柳如瑄。
放了都可以。
但是呢。
我淡淡嘆了口氣。
「柳如瑄的命不重要,但是王爺應該知道,我很看重你的命。」
身為一個主角,就算是再跌落懸崖,都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留他這麼久,就是為了我自己的事。
現在事情解決,宋郁書也該死了。
聰明人不愧是聰明人,他立刻就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我死,能保住如瑄嗎?」
又要裝作情深了嗎?
以命換命并不感人,因為兩個都是可以被隨意捏死的螻蟻。
「死得干凈一些,你知道的,瞞不過我。」
宋郁書垂下了眼眸。
「明日中旬,城門口。」
「痛快。」
這樣再好不過了,至此,障礙全部掃除。
姐姐,喜歡江山嗎?
送給你啊!
12
中年喪子對父親的打擊很大。
但是是個人都對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心向往之。
所以父親的悲痛,并沒有持續很久。
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好好養好身子,以后的事情慢慢來。
再生一個繼承人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或許母親現在的地位已經配不上他,登基之后過了很久,封后詔書都沒有下。
母親倒是淡定。
她繡著手帕,說:「宣兒死了,我也無顏再求什麼。」
似乎把哥哥的死全當成是自己的責任。
我自然是知道,哥哥的劣根性有父親的一半功勞。
現在的父親很陌生,整日流連新進宮美姬的宮殿。
他倒是依舊信賴姐姐。
只不過這種信賴,對他自己而言,成了一種施恩。
是啊,現在他是九五之尊,為他賣命都是一種恩賜。
母親的話說完,殿中十分寂靜。
姐姐始終面無表情,她身子骨不是很好,一到冬天,必須穿特制的大氅才能抵御寒冷。
站在殿中央,好像脫離了現在這份壓抑。
我知道,她現在的平靜就是為了掩蓋心中的驚濤駭浪。
好姐姐啊,那麼聰明,怎麼想不到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呢?
人總是會變的。
變得多快,取決于所站的高度。
「娘親不必自責,哥哥從小性子跋扈。被柳如瑄害死,也只能怪他自己。」
我安慰。
誰讓他知道柳如瑄愿意嫁給他這個消息之后,就立刻心急火燎要洞房。
什麼防備都不做,還以為自己終于抱得美人歸了呢。
「怪他自己嗎?」
身后傳來一道毫無起伏的聲音。
我回過頭去,看向發出這道聲音的沈錦。
還真是,又被懷疑了呢。
我綻開一抹人畜無害的笑。
「那柳如瑄已經陪宋郁書殉了情,死人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
姐姐不吭聲了。
13
簌簌涼涼的飛雪。
沈錦走在我前面,瀑布一般的長發帶了零星雪花,瞧起來漂亮極了。
她總是身板筆直,從不低頭。
所以即使一個背影,看起來都賞心悅目。
「姐姐自小在幽州長大,可曾受過什麼委屈?」
「祖母年邁,卻與我極為親近。」
「實不相瞞, 我在很小的時候做過一個噩夢——」
沈錦頓住,目光難掩驚訝。
好像能預料到我接下來開口的會是什麼話。
我低聲笑了笑:「夢到我沈家總有一天大廈傾覆, 醒來總是害怕。」
「姐姐啊, 」我裝出害怕的樣子,懇求她。
「能不能保護我啊, 云兒很想這麼一直囂張下去。」
沈錦錯愕。
興許是我這番似是而非的話太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