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長思自呱呱墜地的那一日起，他便注定是大恒國的太子，自小長在東宮，接著一系列未來君主的教育，他的眼神自是不像他的母后那樣，常年帶愁，哀婉多。年時期沈長思的眼神從來就是明亮且靈的，那雙眼里裝的是年天子的朝氣同霸氣。即便后來被金涼所俘，那雙眼里也從未染上過弱和愁緒。

此刻，沈長思病著，他的眼神沒了神氣，眼神也便遠不是他預想得那般銳利如刃，在他看向余別恨時，眼神幽幽，一片纏綿勾留之意，楚楚生憐。

裴慕之之所以會對沈長思心，就是被這樣一雙楚楚人的眼睛所打。他比誰都清楚，長思有多衷于自己，他也無比心知，長思看向余醫生的眼神，不有任何的意義。只是他天生長了這樣一雙多愁的眼睛，所以才會看起來這般哀婉纏綿。

即便如此，裴慕之心底依然很不是滋味。

…

“長思，你總算醒了！”

裴慕之握住沈長思的手，“怎麼樣，現在覺舒服點了嗎？”

大膽！

是何人不但直呼他的姓名，竟還敢對他上下起手？

沈長思用盡渾地力氣，嫌棄地將手從裴慕之手里走。

按說，沈長思剛醒，他其實是沒有那麼大的力氣能夠將自己的手從裴慕之手里出的，只是他這作本來就突然，裴慕之沒有防備，加上他手心里還留著先前的皂水，手心，他只需要稍微用點力氣，手臂就因為重力自然地垂了下來，他的手也便從裴慕之手心里落。

沈長思轉眼珠子，眼神流轉之間，凝氣聚神，他的視線上移，終于瞧清楚了又一個大膽賊人的模樣。

沈長思曾經為金涼所俘，他在金涼異域，見過不奇裝異服，但從未見過像是這賊人這般，通的黑，有點像是不倫不類的夜行，偏服外又鑲嵌了什麼奇怪的珠子，就像是一只企圖模仿孔雀的黑烏。

就是這賊人，方才直呼他的姓名？

沈長思方這一瞥，眼神極冷，那雙總是溫含的眸子此刻竟如同凝冰的春湖之水，甚至著一上位者的威儀。

裴慕之愣住，心底莫名打了個冷噤。

這樣的沈長思對于裴慕之而言無疑是陌生的。

“長思？”

不要說是裴慕之被沈長思的眼神給駭住，就是沈如筠，也在奇怪寶貝孫子的變化。

難道是長思陷昏昏沉沉之時，聽說了些什麼又或者是應到了什麼？

對于孫子的變化，沈如筠自然是喜出外的。又恐怕是長思剛醒，等到康復，又會被這個裴慕之給哄住。

沈如筠孫子床邊坐下，他的手輕輕地著沈長思的臉頰，“長思，告訴爺爺，現在能說得了話麼？要是說不了話，你就眨一下眼睛。”

沈如筠到底比裴慕之要細心，知道孫子這個時候才剛剛離危險期，很有可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沒有問沈長思現在怎麼樣，而是關心他現在是不是有力氣說話。

沈長思眼珠子一未。他早已被映景象所驚住——素白的墻，素白的簾子，他的眼珠子往下瞧，上所蓋薄被、床尾出的床圍皆是素白之。

沈長思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

在沈長思此次陷昏迷的期間，他的腦海里出現許多他未曾見過的怪陸離，乃至離奇荒誕的場景。

在他的夢境里，他是他，他又不是他。

夢中之人同他有著相同的長相，就是姓名亦是一模一樣，同樣姓沈，名長思。但也僅此而已了。除卻相似的外貌，別無二致的姓名，他們二人再無任何相似之。

據他夢中沈爺的記憶，他此時所躺的地方乃是一個類似于醫館，現代人稱之為醫院的地方。而他之所以躺在醫館，乃是因為這位沈爺自便得了一種嗜睡的怪病，一旦發病，隨時隨地都會昏迷過去，陷昏睡。

且隨著年歲的增長，他的發病間隔越來越短，陷昏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況也越來越兇險。各項指征，會隨著他陷昏迷時，變得相當糟糕。有時，送進醫院，心臟竟一度停止跳。

他的也因為這個不就隨時陷昏睡的怪病，過各種大小程度不同的傷，也越來越虛弱。

這次，這位沈爺就在他跟一位名為裴慕之的戲子的婚禮上，再一次毫無征兆地陷昏迷。

噢，是了。他夢中所的朝代，民風甚為開放。不但所有的男男無需“父母之命妁之言”亦可自行婚，就連同為男子，或同為子都可婚。

譬如這位沈爺的結婚對象，便是同樣為男子的裴慕之。

只不過哪怕這個朝代的人不若古時那般在男婚姻締結一事上，對婚姻雙方的門第出要求那般嚴苛，可也并非全然不在意門戶之別。

至，沈爺的這樁婚事，便遭到沈家上下的一致反對。

只是那沈爺是個一筋，認定了非裴慕之不可，對那小戲子深種，甚至不惜向家人以死相，迫使沈家老爺子不得不同意這樁婚事。

他并未在夢中抗拒那位沈的記憶，畢竟那位跟他一模一樣的沈記憶里的那個世界，他瞧著還有意思。

只是既然是夢境，就該有醒來的時候，為何？為何他還在，莫不是他現在還未真正蘇醒？

沈長思的手抬不起來，沒有其他的途徑以證明現在自己究竟是否依然于夢境當中，他只能用力地閉上眼，又再次使勁地睜開——

素白的墻面，素白的簾子，素白的床，沒有任何的變化。

沈如筠見沈長思眼眨得這麼用力，以為孫子著急了，老爺子放輕語調，安沈長思道：“沒事的，沒事的。等你稍微恢復點力氣，就能有力氣說話了，別著急，啊。”

沈長思本無心聽這個陌生老頭說了什麼，他再一次閉上眼。睜開，還是原先的景象。

沈長思掩去心中的驚濤駭浪，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

護士從同事那里借了消毒過后的一包巾，回到監護室。

見到病床上已經醒來的沈長思，腳步輕快地走至病床前，開心又溫地問道：“沈，醒了？現在覺怎麼樣啊？能說得了話麼？”

沈如筠替孫子回答道：“還不能。不過長思剛剛朝我眨眼了，告訴他現在暫時還說不了話。”

護士高興地道：“那說明現在沈今天回復得很好呢。他現在對外界是有知的，意識也是清醒的，就是可能還不太有力氣，暫時說不了話。”

沈如筠笑著點點頭，“是這樣，我也是這樣跟他說的。讓他別著急著說話，現在好好養才最重要。”

“您說得對！”

護士笑著，彎下腰打算替沈長思拭手心。

長思從清醒后，除了那極冷的一瞥，再未瞧過他，這讓裴慕之心底前所未有的不安。他聽護士提過，長思這段時間總是昏昏沉沉，偶爾也有醒來的時候。是因為長思幾次醒來，跟他過來探的時間都錯開了，長思沒有看見他，所以不高興了嗎？

裴慕之于是對護士道：“我來吧。”

裴慕之出手，示意護士把手中的巾給他。

裴慕之長相溫潤俊，難得的是，為當紅影帝，一直以來對待醫護人員總是客客氣氣，一點明星架子也沒有。年輕的護士也是裴慕之的，微紅著臉，將巾遞給對方。

“謝謝。”

裴慕之溫聲向護士道了謝。

“不客氣。”

護士紅著臉，往邊上站了站，給沈長思騰出位置。

沈如筠見裴慕之總算知道主照顧人了，勉強下對他的不滿，起給裴慕之讓了位置，好方便裴慕之給孫子手。

裴慕之在床畔坐了下來。

…

裴慕之……

沈長思的腦海才浮現這三個字，口便一陣陣發悶。

沈長思在心底“嘖”了一聲，心說，那沈真不爭氣。不過就是個逢場作戲的戲子，戲子無，這位出商賈的沈家大爺倒是當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