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宋荀很多年沒有自己單獨出來過，李時杼沒有來接他，來的是司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天黑看不清，他覺司機好像不是同一個。

他很害怕，沒有和司機多說什麼，沒有李時杼在旁邊的時候他總是沒有安全，這讓他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有一種本能的恐懼，像草食在無時無刻躲避自己的天敵，任何風吹草都讓他驚嚇。

下車的時候，他攥住了手，手心裡全是冷汗，都不完，稚園已經來了好多家長，麻麻地都是人，宋荀看見那麼多人就嚇得不敢進去了。

他站在門口不斷回頭看，暗自糾結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問司機，“我，我，老...他什麼時候來？”

司機很嚴肅正派，對他點點頭說去打電話。宋荀自己沒有電話，只不停地對司機說好。

電話通了以後，司機把手機遞給了宋荀，宋荀兩隻手拿在右耳邊，左手掌虛捂住自己的，眼珠不斷轉，像只膽小怯弱的小老鼠。

“茍茍，到了麼？”那邊的人在問。

“到了，你快點來，老公我好怕。”宋荀聲音得低，他像是又要哭了，帶著些鼻音。

“我就來了，在路上了，你先進去看看景和。”李時杼在安他。

宋荀看著烏泱泱的人頭就，他很怕人群，尤其是嘈雜又陌生的。

李時杼明明也從來捨不得讓他出來見人，連去他自己本家也很，他本不讓宋荀單獨出門的，今天不知道是為什麼。

宋荀心裡很慌張，像無依無靠了似的，委屈極了，“不要，我怕，我要回去，我不來了，你壞。”

那邊突然笑了，“聽話一點，上次表演就是我一個人去的，你沒去，景和很傷心的。”

宋荀不知道怎麼抉擇，他握著手機猶豫不決。

李時杼還在說，“你先進去，別怕，老公就來了，乖，回去獎勵你。”

宋荀努了努，把手機還給司機，自己進去了。

園藝表演還沒開始，很多家長在攀談，不知道討論什麼，宋荀一個人怯生生地進去了，像只兔子進了狼窟似的慌。

有人來跟他說話，是個人，和宋荀隔得近，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你孩子是哪班的啊？”

宋荀不知道，又怕被瞧出來自己不是人，他離人稍微遠了一些，只尷尬地朝笑。

那個人年紀不小，三十多的樣子，“我兒是梅花鹿班的，喜歡他們班上一個男孩子，才三歲多。”捂著笑開了。

宋荀在旁邊不知所措，只低著頭去揪自己的子。

人瞥見他的不自然，問他，“你自己來的？你老公呢？”

宋荀支支吾吾地，說，“在路上。”

那人大發了一頓慨，說自己丈夫一點不對孩子上心，嫁人是看走眼，又說小孩難教，說婆家這年頭還搞什麼重男輕，不停地催再生一個。

又打量了一會兒宋荀，笑了，“你老公很你吧？”

宋荀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你這麼漂亮，看著很年輕啊，二十有沒有？”

宋荀很驚訝這個人把他的年齡猜的這麼準，連忙否認，“二十五，我二十五了。”

人抱著，狐疑地說，“我做容院的，你竟然有二十五？不過，也是，你這張臉難顯老，再過十年你也是臉副樣子。”又說，“你看你這條子，我只在雜誌上見過，貴得不敢想，你應該不工作吧？你老公真捨得給你買啊。”

宋荀不知道這種東西，服都是李時杼買好了帶回來給他的，他什麼都不懂。

人斜著眼睛瞧他，“年輕漂亮就是好，你看那些男的，一個個的，”嗤笑了一聲，“跟一輩子沒見過人似的。”

宋荀不敢抬頭看周圍人的眼睛，默默地看著地，像在踩螞蟻。

人被自己兒走了，孩子頭上紮兩個團子，穿唐裝要念弟子規，笑嘻嘻跑出來給媽媽看看。

終於走了，宋荀長籲了一口氣，覺得腳下站得這塊地都像有針在紮，幸好他還能一個人待著。

誰知道，那人剛走，又來一個男人，這估計又是個煙齡不短的人，裡說話帶著苦的煙味。不像李時杼，當時上尼古丁的味道也令人沉醉，但是李時杼已經不了，因為宋荀不喜歡。

宋荀皺皺鼻子，轉過去了，那男人還在問他，諂又令人反的，苦惱得宋荀跺腳想逃。

這時候李時杼的聲音傳過來了，清亮的，直抵到宋荀耳邊，“茍茍？”

宋荀驚喜地回頭，看見李時杼大步朝自己走過來，出一個愉悅的笑，會心的笑意暈在臉上，他幾乎是翹首以待地，“老公，這裡。”

李時杼站在他後，宋荀拽住他放在自己腰側的手，像突然得了主心骨似的，宋荀安心又委屈，他糯糯地咕噥著，怪罪他，“你為什麼才來？”

李時杼彎腰俯在他耳邊，用手遮住，旁人看來，以為這對年輕的小夫妻在說悄悄話。實際上，他含著宋荀的耳垂飛快地吻了一下，又直起來，反握住宋荀的兩臂，“別怕。”

宋荀的耳朵像燒起來了一樣，飛快地紅了。

兩個人一直站在一起，李時杼附在他耳邊，悄悄地和他講著話，帶出點氣音，噴在宋荀耳廓上，麻麻的。

進場之前，很多小孩跑出來接自己家長，李景和也出來了，看見宋荀的時候驚喜得不行，一溜煙跑過來就要往他上跳，被後的李時杼截過去了，李景和手腳撲要宋荀抱。

“不行，你太重了，媽媽才抱不你。”聽見李時杼這麼說，李景和這才偃旗息鼓。

宋荀其實也想抱抱他，李景和也穿一件小唐裝，估計也是背弟子規，顯得乖巧又靈氣，但是他怕李時杼不準，只轉移話題，問，“景和你是什麼班的呀？”

這本來是每個媽媽都應該知道的，但是剛才別人問他，他本不能回答，這讓他很傷心。

李景和被李時杼抱在懷裡，突然低下頭去玩手指，彆彆扭扭地，抬頭地時候都快哭了，“我不想告訴媽媽的，因為太不厲害了，我是梅花鹿小班的。”

宋荀看見孩子傷心，慌得比孩子還想哭，“不會不會，你想去老虎班嗎？”

李景和的眼眶都被淚花堆滿了，快要溢出來，又被他迅速掉，“不是，我想去大野狼班，老虎太笨了，我不要老虎。”

大野狼？宋荀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哪有小孩想去什麼野狼班啊？

“大，大野狼？那個，要爸爸去跟老師說把你調過去好不好？”

“不是的，稚園本沒有大野狼班，也沒有老虎班。”

李時杼抿著在旁邊噗呲笑出來，宋荀窘得無地自容。

李景和又突然開心地宣佈，“今天，我們小班演節目，我站在中間背，旁邊所有人都是給我跳舞的，因為只有我會背，而且老師說，說，說我長得最好看！”他年紀小，但是聰慧機敏，說話邏輯很清晰。

他驕傲得揚起臉，努起，討宋荀的表揚。

“景和好棒啊，什麼時候背的，我都不知道。”

李景和更得意了，“不用背，很容易，老師帶著讀兩遍就會了。”

宋荀看他一眼，和李時杼一起笑了。

“真的！媽媽你親親我。”他掙著，把被老師塗得坨紅的臉蛋到宋荀臉前，明目張膽地討他的吻。

宋荀看了李時杼一眼，看李時杼點點頭允許了，才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李景和坨紅的臉變得更紅了，熱熱的，像只煮的番茄。李時杼扣著他的臉，把他的臉轉過來，親在宋荀剛親過的地方，“爸爸也親你一下。”

宋荀看著李時杼帶笑的眼睛，一瞬間紅了臉，得低下去了。

倒是李景和，咯咯咯地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