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闖怔怔地看著顧筱北，其實真的很，即使此時毫無生機，蒼白的臉映著雪白的床單，如雨後飄零的花瓣般失盡靈魂，連那瘦弱的手似乎都快經不住點滴的灌注。但是長長的睫覆在臉上，像停下翅膀休息的蝴蝶。麗的讓他直屏住呼吸，生怕驚飛了一室綺麗的夢。

不知道自己心底一片空白地坐了多久，疲憊不堪中，他終於趴在顧筱北的床邊睡著了。

顧筱北好像做了個很遙遠的夢，在夢中回到了家鄉，跟在賀子俊的後面，奔跑在山上的果園裏，耳邊有風穿過，茂盛的樹葉，遮住了太的芒，賀子俊在前面跑著，神采飛揚的大笑著，「筱北，你是追不上我的！」

「等等我，子俊哥哥，等等我！」

「筱北，你追不上我！追不上我！」隨著那悠長的尾音，賀子俊的面孔在餘音中模糊起來，顧筱北驚恐之極，下意識的拚命追趕，一直不停地奔跑，奔跑，直到累得筋疲力盡，卻如同一腳跌進深淵，呼喊，流淚，痛苦，卻再也找不到賀子俊，找不到，直到口難耐，依舊是徒勞無力的掙扎、絕……

「水……水……」警覺的吳闖被細微的輕呼聲驚醒，立刻抬起頭來。

原來是顧筱北醒了！

「你終於醒了！」一向冷靜自持的他，聽著自己的聲音竟然帶著一異樣的興！

顧筱北覺得口乾舌燥，勉強睜開眼睛，太久的黑暗讓本適應不了這突然的明，白的燈，白的牆壁，白的床單，鼻腔里還有消毒水藥水味，自己，這是在醫院。

一些記憶在瞬間復甦，不堪辱的一幕幕，無法忍的一切，彷彿一下子不過氣來，是想死的，因為的生活只剩下不惜一切的絕。

寧可死，寧可死也不要再活著，活著這無止境的屈辱與踐踏，寧可死了。

可是，自己偏偏還活著。

特護余旻為顧筱北端來水，顧筱北就著的手，軲轆著喝了大半杯水，tian了tian乾裂的，看了一眼邊的吳闖，聲音暗啞的說道：「又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吳闖點點頭。

「你救我幹什麼，我這樣招人煩，死了最好！」顧筱北用了幾乎是怨恨和殘酷的語調說著自己。

吳闖聽到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烏黑的瞳仁像天上繁星，清澈明亮。

顧筱北忽然覺得自己太矯了，在人家吳闖面前撒耍什麼態度，乾笑一聲，「對，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跟你說話的，謝謝你，救我！」因為失過多，還很虛弱，連著說了這些話，已經有些微微的息。

「你好好歇著吧！」吳闖對余旻示意一下，「你去幫顧小姐買點粥回來！」

「好。」余旻笑著答應，看向吳闖時，臉上微微一紅。

顧筱北看著余旻和吳闖先後出去，將臉埋在枕頭裏，眼裏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悄悄的落。本來已經抱著必死的念頭，可是死神都沒有眷顧，連它也放棄了。

連死都不行！最後一次的掙扎，也不過被命運再次殘忍的按下，重新沉那無邊無際的寒淵，不能呼吸，不能彈，四周都是刺骨的冷，無窮無盡的冷湧上來，將淹沒頂。

死不了，還有活著，這就是上帝在玩你的證據——不管多艱難，你有活下去的理由！

覺得這一切像是噩夢一般，夢裏一切人或事都變得猙獰可怕。從前做噩夢的時候，總是對自己說，這是夢這是夢，馬上就醒了。然後就可以醒過來，鬆一口氣，翻個繼續睡。

可是今天這個噩夢是永遠沒有盡頭的，自己明明白白地知道是怎麼樣也不會醒的事實。

接下來的幾天，吳闖都留在醫院裏，顧筱北有些不好意思這樣麻煩他，歉意的說：「你回去休息吧，有特護在這裏就行。」

吳闖只是笑笑，並不離開。

顧筱北漸漸發現，的單人病房裏熱鬧起來，每天都有幾個年輕的小護士隔一段時間進來一次，噓寒問暖，無比積極熱。

每當這時，都會下意識地轉過臉去看坐在沙發里的吳闖，麥的皮映著窗外的放出健康的神采，修長的劍眉舒展如遠山般鋪開，偶爾抖的睫翼如飛鳥過水麵，直的鼻襯託了整張臉的堅毅。

吳闖總是頭也不抬，低眉斂目地把玩著手裏的手機，彷彿那些熾熱的目都與他無關。

在心裏暗想，這個男人的定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顧筱北的病房，是獨立一間，沾了厲昊南的，也算是高等病房。因為地勢高，站在窗口可以靜看風生水起。

吳闖進屋時，見顧筱北一個人站在窗前，如畫的眉目蹙在一，盈盈淚不堪重負般掛在眼睫上，之教人酸楚不已。

這次醒過來以後，人明顯的是變了，消沉，落寞，再也沒有以往越挫越勇的神和生機的樂觀。

說到底，也只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孩。

顧筱北這次住院，厲昊南仍然沒有來看過。他在顧筱北清醒后給厲昊南打過電話，他只是在那邊聽不出毫緒的『嗯』了一聲。

吳闖真的有些犯了難，他不知道厲昊南這樣的態度，到底是要留著顧筱北，還是放了？

直到他今天接到厲昊南的電話，讓他安排顧筱北出院，回家，才知道，這個小丫頭的苦日子還在後面呢！

聽見門外的兩聲敲門聲，顧筱北和吳闖都沒有回頭，以為是出去的特護余旻回來了。

「顧晴北！」一聲清脆的呼喚，讓他倆同時回過頭。

「陳爽！」顧筱北喜出外的撲向陳爽，如同走失的孩子終於看見親人。

顧筱北因為這次嚴重失，瘦到整個人都走形，掌大的一張小臉上，只剩下一雙黑如點漆的大眼睛，此時大而空的眼睛，看著陳爽，幾乎連半分昔日的神采都沒有。

陳爽心中一酸，實在不忍心，出雙臂摟住：「傻瓜，我來了！」

顧筱北不敢答話，怕稍一，眼淚都要溢出來。

吳闖自然是認得陳家強這個寶貝兒的，可是，不知道該不該將留在這裏。

但看著顧筱北因為陳爽的到來，眼睛笑的彎如新月，顧筱北如此的模樣，他許久沒有看見。現在，終於又看見了，他心裏一陣輕鬆。

就讓陳爽留下來吧，現在，能帶給這個可憐的孩子快樂的事，真的太了！

顧筱北見吳闖招呼著剛進來的余旻一起出去，知道他是故意給自己和陳爽留出空間，激的朝他笑笑。

陳爽低頭看了一眼顧筱北還纏著紗布的手腕，不由的眼圈一紅，「你怎麼這麼傻啊，什麼事能比活著還重要！」

「陳爽，你不知道，我，我當時……被的……」

陳爽看向顧筱北，逆坐著，凄楚的臉上有一種白玉的輝，神中帶有不符合這個年齡的疲憊和抑。不自地出手臂，摟著的肩膀，「別說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晴北，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你說，我會想辦法幫你，我以後都會跟你站在一條戰線上，我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

「謝謝你，小爽！」顧筱北帶著欣心酸的說：「我現在能有你這樣的朋友已經很知足了，你真的不需要為了我做什麼！」

顧筱北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連累了陳爽，陳爽也看出的意圖，不想在說這些沉重的事，想轉移一下話題。突然想起剛才看著跟在吳闖後出去，一臉的特護，眨著眼睛八卦的問顧筱北，「怎麼，那個特護也被吳闖迷了！」

「什麼迷了！」

陳爽看著顧筱北的樣子，笑道：「你不知道吧，吳闖在王朝帝國可是炙手可熱的人，人又帥又酷，既不像冼志明，阮文正他們那麼膀大腰圓，兇神惡煞的看著就倒胃口，又不像我厲叔叔那麼森森，冷冰冰的難以接近，他人樣子好看，手一流，不知道有多人對他名追暗的！」

顧筱北想起這些天自己的病房，因為吳闖引起的走秀，很是贊同的點點頭。

在醫院住的這些日子，顧筱北每天都在考慮著自己出院以後的事，原來以為這次鬧出這樣大的靜，爸爸怎麼樣都會來看看自己，結果爸爸一直也沒出現。

厲昊南，同樣沒有出現。

顧筱北知道，吳闖每天留在醫院，並不像溫脈脈的外表那樣是陪伴自己，他是在看管著自己。可是如論如何，都要為自己的生活爭取一線生機，哪怕是螞蟻撼大樹一樣的癡心妄想。

曾經多次的給爸爸打電話，但是對方永遠的都是關機，也許爸爸這次又同十八年前一樣，把自己無的拋棄了。

融融日溜進屋子，映在吳闖買回的馬蹄蓮上，給這清冷的病房，平添了幾分春。

顧筱北蜷在床上目毫無焦距的看著電視，已經托吳闖把話帶過去了，多天來沒有任何靜的厲昊南讓心神不寧，他越是這樣無聲無息，就越是害怕，知道厲昊南對自己有多麼狠戾無，知道他絕對不是個會善罷甘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