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小姐走了之后，丫頭和春香無事可做，本來想著要去廚房幫忙，誰知剛進廚房就被老五以礙事為由趕了出來。春香倒是樂得清閑，向老五要了包葵花籽兒，一邊嗑著一邊外出串門兒去了。

丫頭跑去找李嫂，結果人沒找到，在院子外面卻看到了許久未見的趙清。

趙清還是那個樣子，只是明顯瘦了幾分，眼窩的黑眼圈更深了，因為皮白皙，一笑起來看上去有點森，就跟常年積病的富家爺一樣，經不得一點兒風吹。

他提著一個木桶站在河心苑門前，看見丫頭，立刻朝齒一笑。

“我好不容易才能出來見你。”

“怎麼了？”丫頭走過去替他接過木桶。

“你這邊完全與外界隔絕嗎？”

丫頭明白他指什麼，雙眼不自覺流出一傷——是人非，不過如此。不知幾年過后，他們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如此輕松地對話。

“彩蝶在晚汀苑過得怎樣？”

趙清連連搖頭：“丫頭，你和不一樣，你們不是一路人，我不會去看的，離開漿水院之后，的事我一概不管。”

“可……”丫頭想起彩蝶的一番表白，一時想要將真相告訴趙清，最后還是生生忍住了。

“我現在擔心的是你，二爺自那之后沒有找過你？”

“沒有。”

“這人還真是難以看。”趙清不知何時又從袖子里掏出了零。

“今兒早上大爺站在春泰苑前苦等的事可是傳遍了整個陸府，我說丫頭，他是替你求的嗎？”

“他若是替我求，方法不對。”

趙清的角勾起一抹笑容：“和我想的一樣，陸大爺就是個魯莽子，做事沒有遠見。他要是求老太爺，有什麼用呢？只會把事鬧大。”

丫頭發呆似的喃喃自語：“也許不是呢。”

“是啊，人家堂堂一個大爺，憑什麼要替你一個丫鬟求？依我看，丫頭，你還得靠自己。二爺的子雖然琢磨不清，但起碼有旋回的余地，相反是他這種人呢，最容易改變要弄死你的主意。”

趙清說著，好像所有的事都與自己無關，但神中又著一篤定。

丫頭猶豫了片刻，接著仿佛下定很大決心一般對趙清說道：“其實，之前我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事。”

“什麼事兒？”趙清敏地豎起耳朵。

他有預，這事和二爺的態度有極大關系。

果不其然，等丫頭一五一十地待完后，他立即變了臉。

“簡直來！這種事你怎麼不早說！？”

“我……”

“他沒有當即弄死你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不是他做不到！丫頭，你聽我說，如果此事是真的，大爺也救不了你，或許明面上二爺給你留一條命，但背地里……”說著，他像是回憶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整個人的神變得十分古怪。

“我知道，我也不想為此拖累大爺。”

“別管這些了，丫頭，你逃吧，逃出陸府，哪里都好，從此以后不要回來！”趙清激地按住丫頭的肩膀。

“趙清，你冷靜點。”

發現他神不對，于是試圖緩解他的緒，讓他先冷靜下來。

“逃是沒有用的，不說陸府勢力之大，我要是逃了，我娘怎麼辦？”

“對……”趙清死死睜大眼睛，向來不起波瀾的臉此刻竟變得無比難看：“你說得對，逃是沒有用的。”

說完，他絕地閉上雙眼。

“趙清。”丫頭搖了搖對方的手臂：“我寧愿二爺只找我一人的麻煩。”

“所以，你那個時候就有了等死的心思？你不想我們救你出去？”

兩人長久對視，許久之后，丫頭終于默認般輕輕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趙清憤怒地甩開丫頭的雙手：“丫頭，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做你的朋友？”

“我知道，我錯了。”

“算了！”趙清泄氣般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他手上的零也不知什麼時候吃完了，只見他拍了拍手，然后用力搶過丫頭提著的木桶。

“我還得到其他院子去收服，離開太久別人會懷疑的，丫頭，要是能出來，今晚我在后花園等你。”

丫頭想了想，隨即點頭應道：“好。”

到了晚上用膳的時間，下人們得知二爺特地從景泰茶莊趕回來，紛紛互相轉告。陸夫人還差人加了幾個陸玉恒吃的菜，誰知沒一會兒，一個小廝帶來令在座各位都十分吃驚的消息——二爺直奔老太爺的春泰苑而去！

至于陸大爺，自然也是跟著去了。

下人們本著看熱鬧的心思，一個個趕往春泰苑前。陸夫人本來也想離開大廳，卻被陸老爺一把按住了。

“他們年輕人的事就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吧，再說了，有爹在，爹自會主持公道。”

陸夫人瞪了他一眼：“兩個都是你兒子，你自然不想偏幫。”

“你鬧什麼脾氣！”

陸老爺火氣一上來，陸夫人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是個聰明的人，于是識趣地坐回來安安靜靜地吃飯。

另一邊可就沒有大廳這麼平靜，老太爺自從知道陸元風等了半天卻在半途離開之后就一直耿耿于懷，他氣自己的孫子不夠堅定，更氣他隨隨便便就為一個人改變自己的立場。

如此一想，他更是連晚飯都顧不上吃，如今一聽二爺陸玉恒也趕回來看他了，他心里一團疑霧，卻是不能不給二孫子一個面子——畢竟他現在管理有方，陸家大半產業的命脈都握在他手里。

哪怕他自己不愿承認，在繼承家業這方面上，陸元風確實不及陸玉恒。

“都讓他們進來吧。”

年逾古稀的老太爺一揮手，小廝便立即跑出去迎接二位爺。

開闊的院子，走廊掛著無數盞大紅燈籠。老太爺不喜歡冷清，縱然上了年紀，他也不愿住在蕭條的院子里面，于是專門人種上了許多應季的花花草草，一到春天百花齊放的季節，春泰苑就如它的名字一樣，洋溢著生機。

加上老爺子喜歡下棋品茗，閑時和小輩們擺棋切磋，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若不是晚年時因嫡長孫一事大病過一場，老人家現在肯定仍神矍鑠。

進了院子，老太爺在中廳等著。兩人一前一后進去，陸元風二話不說就伏膝跪下，連磕三個響頭。

“孫子不孝。”

“哼。”老太爺輕哼一聲別過頭去：“既如此，你還有臉面過來見我？”

陸玉恒上前一步跟著跪下：“孫兒自知平日太忙不能空看您，您原諒。”

“阿玙，我不怪你，你起來。”

“玙”是陸玉恒的名，他聽話站起來，卻仍是站在原地一不。

“說吧，你們兩個一起來有什麼事？我不信都是請罪的。”

“老太爺……”

不等陸元風把話說完，陸玉恒率先說道：“自然是請老太爺主持公道。”

他陸元風想要驚老太爺，那好，他就順了他的意，好讓他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什麼地方。丫頭的事也得早點解決了，不是有點小聰明嗎？既然如此，他便奉陪到底。

想到此，陸玉恒的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前幾日阿玙院子里死了一個丫鬟，是被人毒死的，尋著證找到了兇手，兇手卻抵死不認。阿玙將關進柴房，本來打算第二日再做理，誰知清早起來就被大哥帶走了。”

老太爺不聲地端起一杯熱茶。

“這件事如果不是大哥糾纏至此，阿玙肯定不愿勞煩老太爺。”

“是嗎？”老太爺瞇起雙眼：“阿季，你說，你來找我是不是就為此事？”

陸季，也就是陸元風，一聽此話便直腰桿，不卑不道：“沒錯，我來就是希老太爺能為那個丫鬟主持公道。”

“胡鬧！！”

伴隨著“砰”的一聲脆響，茶盞被老太爺用力摔在地上，霎時茶水飛濺，杯子也碎裂好幾塊。

兩人卻是沒被嚇到——陸元風仍雷打不地跪著，陸玉恒干脆連眉都沒抬過。

只是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陸元風握著拳頭，青筋綻出，眉峰高高攏起。

“你都什麼年紀了，還不知所謂！就為一個小小的丫鬟，你竟然……你……”老太爺越說氣息越急。

只見他膛劇烈起伏，兩手不知何時牢牢扣住了椅子的邊沿。

陸玉恒見這況擔心老太爺氣急攻心立即上前安老人。

“老太爺，您別怒，都是我不好，我本該知道不能找您。”

“算了算了！”老太爺輕輕握住二爺的手：“這件事我當沒聽過，你帶他出去。”

陸元風急得一：“老太爺！”

“你還想說什麼！？”

“我……”他見老人家臉不對，原本想要辯解的話也噎回了肚子里面。

陸玉恒主走到大哥面前，低頭俯視著他，雙輕啟，一字一句道：“大哥，回去吧。”

他那模樣就像在說——大哥，死心吧。

陸元風不由更加攥拳頭，心火悶在口無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