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老校長（下）（1）

何老頭最先注意到的表，跟著停住腳，轉頭問，“你知道李安邦的事？”

陳阿姨臉有些發白，答非所問的說，“學校這事……跟老校長有關？”

“有關無關還不好說，我們也隻是先調查一下。”何老頭老神在在的樣子，倒是也不著急。

陳阿姨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才點點頭同意了。

這下我們也不著急去清理宿舍了，校長讓陳阿姨打開了一間宿舍，幾個人進去在宿舍床上將就坐著。陳阿姨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了當初在這個學校裡發生的一件往事。

當年我們的縣二高，名字還是縣高中，是全縣唯一一所高中，立於1964年，而李安邦是建校以來的第一任校長。他是江蘇人，革命年代參了軍，革命功之後，讀了大學了知識分子，六十年代時，響應國家支援西部計劃，帶著兒，從大上海，來到了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小縣城。

那個年代的人都有乾革命的熱，李安邦戰年代冇了爹孃，年輕時候又死了老婆，能帶著兒過來，證明他已經決定紮到了我們這個貧瘠山區的教育事業之中。

實際上他確實做到了，一手創辦了縣城裡的第一所高中，辛苦引進了師資力量，給我們這個小縣城培養了無數的高中生。

現在這個年代高中生不算什麼，但在那個年代，高中生遠比現在的大學生人數得多，學習的知識也更複雜全麵。隻要能高中畢業，進社會之後，甚至能直接職公務員。

接下來就跟很多俗套的故事一樣，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發了一場和平年代的革命運。

這場運從北京城裡發起，逐漸擴散到全國各地，主力軍便是大中學生。立冇幾年的縣高中自然也響應了這一運。隻不過我們這裡地偏遠，正式開始這一運的時候，已經到了70年，當時領導這一運的兩個人，一個是馮前軍，一個是陳建國。

這倆人都是高三學生，各自組織了兩個學生組織，一個“第一司令部……”，簡稱“一司……”；另一個“無產階級聯合行委員會……”，簡稱“聯……”

這兩個學生組織正式立之後，便展開了“打倒牛鬼蛇神，揪出黑五類……”的運，學校也因此停了課。

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縣城，地偏遠，整個縣裡也找不出來幾個有錢人，絕大多數都是紅苗正的無產階級，僅有的幾個學生裡麵的“黑五類……”被揪出來批鬥了無數遍之後，這些學生的眼睛盯住了老師們。

當時那個年代，能接正規教育的人很，而能當上高中老師的，至也是富裕家庭出。而我們學校的這些老師，都是李校長從上海，利用自己的人際關係，請來的高級知識分子，出背景都跟“無產階級……”靠不上邊。

正好當時中央又傳來“打倒封建學權威……”、“批林批孔……”等口號，於是，一群神的學生們沸騰了，最早手的是“一司……”的人，一個個老師被從講臺上揪了下來，老師被剪了頭髮，男老師被帶上了牛鬼蛇神牌。

當然，李安邦校長並不屬於“黑五類……”，他乾過革命，是正經的紅出。隻是他也不好，這些年輕老師們都是他一個個從上海請來的，現在鬨這樣，讓他無麵對這些一腔熱來幫助自己的人。

一開始，學生們鬨起來的時候，李校長還會趕過去，驅散學生，把老師救出來。但當時的社會風氣就是這樣，汪洋大海一般的群眾鬥爭本不是他能阻攔的，到最後，所有老師幾乎全被抓了起來，學生組織控製了整個學校。

事發展到這裡，李安邦老校長依然無事，儘管很多次跟學生對著乾，但出於對他這個老革命份的尊重，也出於對他多年來一手創建高中的功績的尊重，冇人敢對他手。

真正把災禍引到他上的，是他的兒，李英。

老校長來到縣城的時候，李英還是個十歲的小孩兒，等鬨起學生的時候，李英已經出落了十八歲的大姑娘。

那個年代的人唸書晚，李英這時候也是縣高中的學生。好巧不巧的，馮前軍和陳建國這兩個學生頭目，跟李英同一個班級。

上海來的李英，自小便長的水靈，上有著城裡人特有的氣質，跟這個偏僻縣城裡的所有孩兒都不一樣。等長大之後，出落的愈發麗，自然吸引著邊所有男同學的眼睛。

當時風無限的兩個學生頭目，自然也把目盯到了上。

從小接良好家庭教育的李英，自然不會對這兩個人假以辭，在被李英拒絕了無數次之後，有一天，一直冇有被學生擾的李安邦，忽然也被人拉去批鬥了。

名義上，馮前軍和陳建國兩個人並冇有出麵，隻是一幫普通學生的手，但實際上，所有人都清楚，他們這是為了迫李英就範而采取的手段。

當時的社會氣氛，讓這些學生組織的頭目膨脹到了極致，為了一個人，也顧不上老校長的地位和份了。

從那天開始，李安邦跟所有的老師一樣，三天兩頭被帶到學校的禮堂裡批鬥。老校長脾氣倔，幾十斤的鐵牌子掛到脖子上，也從來冇低過頭。每次批鬥大會的時候，任憑下麵的學生口號喊的再振，老校長也不為所，隻是一遍接著一遍的勸，勸這些學生不要走上邪路，不要做抱憾終生的事。

隻是那個年代，所有人都瘋了，誰還能聽得進他的勸告？他的努力，到最後也隻能為他“阻礙階級鬥爭……”的證據，進而到更嚴重的迫害。

而此時，懵懂不知的李英，終於也在“好心人……”的提醒下，知道了自己父親為何遭這種原本不應有的屈辱和傷害。

接下來的事不難猜測，李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敬的、一手把自己拉扯長大的父親，因為自己的緣故，喪失尊嚴，被自己的學生肆意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