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道：“我真的不記得了嘛！”

他雖然是百打不死, 卻也不了這麼個砍法, 當場心想：“這樣下去不行啊！”當機立斷，趴在地上一不地裝死，結果裝死也是被一通好踩，活活把他踩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是被水嗆醒的，因為打完仗後收拾戰場, 都被丟進了河裡。謝憐就這麼順著河水, 像一團破爛一樣又被沖回了永安國。此後, 養了三四年養好了傷，撿了個沒壞的羅盤重新出發, 終於如願以償抵達了當初原定的目的地南方, 就不怎麼關注半月國那邊的事了。

半月又低聲道：“對不起。”

扶搖皺眉道：“為什麼一直跟你說對不起？”

三郎忽然道：“刻磨說，半月國師是在一場暴|之後才去了中原。這場暴|和你有關系嗎？”

經他提醒, 又回憶了一下那石碑的容, 謝憐這才約想起一些，道：“啊, 好像……”

半月道：“是為了救我。”

眾人，低聲道：“花將軍是為了救我才被踩扁的。”

“……”

謝憐瞬間又回想起那種千人踩百人踏的覺, 忍不住抱住了自己胳膊，見另外兩人也神莫測地盯著他, 連忙打住, 道：“沒有扁，真的沒有扁！”

扶搖也不知是哪裡不得意了，怪氣地道：“哦, 當真是舍己為人。”

謝憐擺手道：“不敢當。好像我本來只是想順手把小孩抱走然後馬上逃跑的，誰知道來不及撤，回頭就撞上兩邊打起來了……”

扶搖道：“既然如此，你怎麼能連這種事都記不清楚了？”

謝憐道：“你也不看看我都幾百歲了。一年就可以發生許多事了，十年整個人都能變了，何況這麼多年？不可能每一件都記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很多事還是忘掉比較好。與其記住幾百年前被砍了幾百刀踩幾百腳，還不如去記昨天吃到了一個很好吃的包不是嗎。”

半月道：“對不起。”

謝憐歎了口氣，道：“半月啊，救你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沒錯。要說對不起的話，或許你應該對別人說。”

半月怔了怔，低頭不語。

謝憐又道：“不過……可能是我對你的印象還停留在兩百年前，我總覺得你不是會心積慮報複和出賣人的孩子……你願意跟我說說究竟怎麼回事嗎？為什麼你要打開城門？”

半月想了想，搖了搖頭，繼續沉默。

謝憐道：“那，你為什麼放蛇出去咬人？”

這回，半月卻道：“蛇不是我放的。”

謝憐一怔，道：“什麼？”

半月道：“蛇不是我放的，是它沒們自己跑的。不知怎麼回事，它們不聽我的話了。”

聞言，扶搖臉不耐之。半月道：“花將軍，我沒有撒謊。”

謝憐還沒說話，扶搖便不客氣地道：“誰被抓了之後不是這麼說的。就算你說不是故意的也沒用，這話我聽得多了。那些過關的人的確都是被你的蛇咬傷的，手吧，要帶走了。”

半月閉了，果然出了雙手，扶搖立即從袖中甩出一道捆仙索，捆住了和刻磨，道：“好了，此行目的達到，事可以結束了！”

這時，一旁的三郎道：“沒必要撒謊。”

謝憐也覺得有必要再問，對半月道：“你現在是完全召不了蠍尾蛇了嗎？”

半月道：“我能召，它們大多數時候聽我的話，但是有時候就不聽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謝憐道：“你把蛇召出來，給我們看看吧。”

半月方才跪到他面前了，此刻終於起，點點頭。不多時，一條紫紅的蠍尾蛇從一下方遊了出來，揚起上，盤在堆之上，無聲地對眾人吐起了信子。謝憐正要仔細看看那蛇，卻見半月微微睜大了眼睛，神異樣。見狀，謝憐心頭一沉，心道：“不對。”

果然，那條蠍尾蛇吐完了信子，突然牙口大開，猛地一彈，朝他襲來！

這蛇的襲擊雖然突然，但謝憐早有防備，看得分明，正要出手抓它，誰知他手還沒到，就聽“砰”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炸開了。再定睛一看，那蛇已經綿綿的跌落在地，開了花，並且，得極有分寸，沒有任何毒飛濺出來。

謝憐立即想起進半月國之前也有一條蠍尾蛇是這樣死去的，是誰做的，不言而喻。他還沒抬眼去三郎，就見一只連著紅的箭袖了過來，攔在他面前，把他和半月隔了開來。而那邊扶搖也冷聲道：“果然，在騙你。你以為這蛇能在這種況下咬中他嗎？愚蠢。”

半月見了那蛇已是臉不好，聞言猛地抬頭，道：“我沒有。我說了有的蛇不聽我的話，剛才那條就是。”

扶搖全然不信，道：“誰知究竟是不聽你的話還是聽了你的話？”

半月沉聲道：“它本就不是我召來的。”

謝憐正要說話，卻見又有兩條深紫紅的蠍尾蛇從之下鑽了出來，耀武揚威一般地沖他們吐著信子。隨即，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山之中，從各個角落，竟是遊出了無數蠍尾蛇！

眾人都向跪在堆之上的半月，扶搖手中運轉起一團白，沖半月道：“讓它們退下，總不可能全都不聽你的話。”

半月眉頭蹙，似乎在想辦法驅趕。然而還是源源不斷地有更多蠍尾蛇出現，翻攪糾纏著近。就算一兩條蛇咬不死他們，幾百條、幾千條就難說了，既便咬不死大概也會很難看。謝憐舉手正要召若邪，卻見那些蛇遊到距離他們尚有數尺時便停了下來，猶猶豫豫的，形了一個怪異的包圍圈。

謝憐頓悟，抬頭了一眼旁的三郎，他正居高臨下看著這些蠍尾蛇，眼裡盡是輕蔑之。蠍尾蛇們像是讀懂了他的目，不敢靠近，又往後退了一小段，邊退邊不斷垂下頭，把那猙獰的蛇首在地上，一副臣服之態。

可是，又仿佛有什麼力量驅使著它們，不允許它們放棄攻擊直接離去，於是許多蠍尾蛇掉頭向扶搖遊去。扶搖隨手一揮，火焰從他袖中噴出，燒死了一圈，退了一圈。

可這也撐不了多久，謝憐道：“我們先上去，離開這裡再說。”

聞聲，若邪“嗖”的一聲，向上躥出。怎料沒過多久，它又“嗖”的一聲溜了回來。謝憐微微愕然，對著那纏回他手腕的白綾道：“你回來幹什麼？陣已經打開了沒東西攔你了，快去快去。”

若邪卻纏在他手腕上瑟瑟發抖，好像在上面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謝憐還待再哄哄它，這時一條什麼東西掉了下來，“啪”的一聲，砸在扶搖肩頭。扶搖順手一抓，這一抓神大變，把手舉到面前一看——那從天而降的，竟也是一條蠍尾蛇！

扶搖一時沒防備，被咬後，猛地把蛇擲向半月面門。半月雙手被縛，依然下意識舉手去抓，抓了個正著，那紫紅的蛇纏在蒼白的手腕上，並不攻擊。這時，又是“啪”的一聲，第二條蠍尾蛇落在了地上！

謝憐大概猜到若邪為什麼不肯上去了。他一仰頭，接著一點月，勉強看清了這樣一幕。數百個紫紅的小點，正從罪人坑上方急速落下。

蛇雨！

眼看那些紫紅的小點越來越近，謝憐道：“扶搖！火！打一道火屏上去，在半空中就把它們都解決了！”

扶搖咬破手掌，一揮手，一道珠向上飛出，化為熊熊燃燒的一道烈焰屏障，飛速向上迎去。那道火障升上數十丈，懸在空中燃燒，到它的蠍尾蛇都瞬間被燒為了灰燼，將正在下落的蛇雨攔截住了。

見暫時險，謝憐松了口氣，道：“好！扶搖，真是多虧你了。”

這等法必然極耗法力，打出去之後，扶搖臉都有點發青了，轉過頭來又在地上放了一圈火，燒退了下面的蛇，對那半月道：“你還說它們不聽你的話？若非是你控，這些蠍尾蛇怎會不攻擊你？”

三郎笑道：“或許只是因為你運氣不好？它也沒攻擊我們啊。”

扶搖轉過頭來，目淩厲地掃過他們二人。謝憐心中預要糟，但因為心中有一點頭緒了，來不及理清，不想看他們先鬥起來，道：“先搞清楚這些蛇到底怎麼回事，沖出去吧。”

扶搖冷笑道：“怎麼回事？不是這半月國師在撒謊，就是你旁那個在搞鬼！”

謝憐看了一眼半月，又看了一眼三郎，道：“我認為不是他們。”

他語氣雖溫和，卻十分堅決。這是他思考之後的結論，扶搖卻一定是覺得他有意包庇。火照得他臉上神格外不善，不知是怒是笑。他道：“太子殿下，你可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你還記不記得自己什麼份？你旁邊那東西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我想你早應該心知肚明了，我不信你到現在還半點都沒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