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蘇渺回答，秦斯徑自將黑書包塞進屜，坐在了遲鷹之前的位置，順手出一本托福單詞速記本。

　他上有一很清淡的花香氣息，應該是噴過香水，殘留著淡淡的后調。

　秦斯的皮是很漂亮的冷白皮，無論是手的形狀、還是配飾手表，都給人一種致，顯然是溫厚水土養出來的富家公子氣質。

　相比之下，遲鷹大概顯得更加野蠻生長、落拓不羈，雄氣息更明顯。

　同桌的距離挨得很近，超出了兩個陌生人之間的安全距離，蘇渺下意識地…將椅子往旁邊挪了挪。

　早讀課，在蘇渺認真默記高考英語的時候，秦斯已經在準備托福英語了。

　班級里蠻多同學其實都在做類似的準備…

　由此看來，想要拿到下個學期的獎學金抵扣學費，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邊同學已經超越太多太多了。

　本不在同一起跑線上。

　蘇渺沉了沉心，繼續按照自己的路子走。

　大不了…就比別人更努力些。

　人家每天十二點睡，就一點、兩點…勤能補拙！

　就在蘇渺鉚足了勁認真默單詞的時候，秦斯忽然開口：“我勸你，不要對遲鷹有太多其他的想法。”

　微微一驚，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

　“以前追過他的孩，每一個條件都比你好。”秦斯本不在意否認還是承認，自顧自道，“他一個沒看上，你憑什麼覺得你能行，憑你模樣生得比別人好些？別稚了。”

　蘇渺咬牙不說話。

　“到了我們這個圈子里，值雖然重要，但也沒那麼重要，你知道重要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

　“重要的是相似的家世、同等的學力、還有共同的經歷、見識和品味…只有做到這些，才能真正地相互理解和同。”

　他平靜地敘述著一件仿佛天經地義的常識，“而憑你的見識、學養，永遠不可能和他相配。”

　蘇渺的手指甲陷了中筆的橡皮里：“我從來沒想過…”

　也不敢想。

　“沒想過最好，就當我防范于未然，因為我妹妹也是真心喜歡他。你想明白這些道理，不要做無謂的努力。”

　秦斯語氣不帶任何溫度，“你媽媽做的那些事，思沅很接不了，反應比較過激。但還算善良，不至于做出太過分的事，只要你別心最在意的那個人。”

　蘇渺想著自己儲柜里那張寫了惡毒言語的紙條。

　是，還算善良，沒有揪著的領扇耳，不像北溪一中那些跋扈的大姐頭。

　“秦斯，你是來替當說客的嗎？”

　“那倒不至于，你還沒有足夠的威脅力到這個程度。”秦斯淡淡道，“只是稍作提醒，為了你好，省得將來傷心失。畢竟人貪心不足，追求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怎麼可能不失。”

　蘇渺聽許謐說過，秦斯特別寵他妹妹，只要是想要的，他就會不余力地幫得到。

　這樣的疼，蘇渺從沒會過，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有了吧。

　畢竟人和人就是不平等，有些人生來高高在上，得到無盡的和資源。

　有些人卑微如蟲，在泥濘里力掙扎，負重前行，乞求著那一星半點的天能照到自己上。

　終究還是…不太甘心。

　“你要幫你妹妹追遲鷹嗎？”忽然問他。

　“嗯，遲鷹是思沅的，只要有我在，誰都別想什麼歪心思。”

　蘇渺沒有歪心思，但秦斯的話讓心里不舒服：“那你知道為什麼鷹能翱翔蒼穹？”

　秦斯向了蘇渺。

　盯著課本，黑眸平靜無害，“因為誰都套不住它。”

　它想棲息于懸崖、或礁石、或山巔...

　誰都無力左右。

　秦斯大概也看出了邊這孩，表面謙卑、里滿是荊棘橫刺。

　他向來不太喜歡和這種刺猬型的孩打道，所以不再和多說一句話。

　早讀課結束，預備鈴響了起來，遲鷹邁著懶散的步子走進教室，臉上帶著些沒睡醒的倦意，打了個呵欠，單眼皮耷著。

　他進教室后，眼皮都沒抬，徑直朝后排走去，走近了才看到，目標的位置已經被人占座了。

　他清淡如水的視線，在秦斯和蘇渺上逡巡了一圈。

　秦斯大大方方地和他的視線短兵相接，而蘇渺則垂眸看書，沒敢抬頭。

　遲鷹也是第一次真切地到——嘉淇高中的桌子太小了。

　同桌和同桌之間的距離…未免太近了些。

　秦思沅倒是滿心期待地看著遲鷹。

　因為昨晚一起吃宵夜的事，和他稍稍稔了些，于是出言邀請：“遲鷹，坐這里吧，也可以靠窗看風景，我特意早起占的座位。”

　遲鷹視線從蘇渺上回來，角冷冷地勾了勾，順勢坐在了秦思沅邊的位置上。

　秦思沅寵若驚，角浮現一怯的笑意，卻沒注意到他將黑書包塞進屜的作，帶了些戾氣。

　全班頓時沸騰了起來，孩們激地低聲議論著：“是真的，我嗑的cp是真的！”

　“除了秦思沅，哪個配得上遲鷹嘛。”

　“就是，某些人真是不自量力。”

　……

　酸歸酸，到底秦斯還是坐到了蘇渺邊。

　雖然這位總人氣比遲鷹欠了些，但他一的高冷矜貴的公子氣，在孩中也蠻歡迎。

　所以蘇渺來了嘉淇私高不過兩天，直接把兩大校草都了一遍，也夠讓人捻酸了。

　……

　語文老師李涓是名校畢業的研究生，剛職不久，年輕有活力，想法也很多。

　今天布置了課堂分組作業，讓同學們課后去做功課，將《蘭亭集序》這首古文用視聽盛宴的方式呈現出來。

　可以是音樂、也可以是視頻、甚至可以是話劇演出…

　“就以相互同桌為一組吧，兩位同學組一個小隊，將這首優的古文用你們自己的方式呈現出來，請大家盡可能發揮自己的特長。”

　同學們四下里興致地討論了起來。

　秦思沅自然是一臉興，機緣巧合，竟和遲鷹組了一個小組！

　蘇渺則有些呆住。

　這…這是在干啥呀？

　從來沒做過這樣的語文實踐作業，以前北溪一中，講古文的時候，語文老師就是翻譯，僅僅講解一下思想容和藝手法。

　哪里…哪里還需要做這些。

　腦子里空空，一片茫然。

　觀察著周圍同學，他們討論得熱火朝天，顯然經常做這樣的實踐作業，駕輕就。

　又聽語文老師道：“請同學們重視這次課堂作業哦，積極參與、認真完，我們會進行課堂打分，排出名次，這次排名和分數也會計你們的平時績和素拓績點，對于你們爭取獎學金和各項榮譽，都是有幫助的。”

　聽到這話，蘇渺心臟砰砰跳了起來。

　如果能加素拓分、爭取到獎學金，肯定是要上一萬份心的。

　只是又看了看邊冷冰冰的年，心里略有擔憂。

　剛剛早讀課那一番對話，倆人關系基本鬧僵。

　秦斯顯而易見是很討厭了，也對秦斯沒什麼好。

　要共同完課堂作業…不知道能不能行。

　……

　秦思沅湊近了遲鷹，好奇地詢問：“遲鷹，這是我們第一次合作完課題，你有什麼想法嗎？”

　遲鷹修長骨的指尖拎著筆，靈活地轉了幾圈，淡淡道：“分工協作，你找一些山林素材，剪輯音樂，模擬《蘭亭集序》曲水流觴的場景做一個視頻，會嗎？”

　“唔…我不太會剪視頻，但沒關系，我可以學！”

　“嗯。”

　“那你呢？你做什麼？”

　遲鷹擱下了筆，頎長漂亮的五指張開活了一下，“我現場臨王羲之《蘭亭集序》。”

　……

　蘇渺一直沒敢問秦斯，這份課堂作業要怎麼完。

　直到語文課結束，課間休息時，他拎了保溫杯接水回來，才鼓起勇氣和他說話：“要一起合作嗎？”

　秦斯坐下來，吹了吹保溫杯里的熱氣。

　嗅到了茉莉味的茶香。

　“當然，算績績點，這是很重要的作業。”

　蘇渺松了口氣，還怕他不愿意配合呢。

　只要秦斯愿意跟通力合作，那就有拿到好績的可能。

　“秦斯，我以前的學校，從來沒做過類似的作業，想聽聽你的意見。”

　“你有什麼特長？”秦斯反問。

　蘇渺想了想，說道：“我會寫書法，小學開始練，初中也跟一個年紀很大的語文老師學過三年，有點基礎。”

　秦斯搖了搖頭：“遲鷹也會寫書法，如果你沒有信心贏過他，不管你寫的再好，珠玉在前，這都不會是加分項。”

　“他…書法很厲害嗎？”

　“拿過全國書法比賽特等獎，米芾的帖臨得出神化，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也讓他練得可以以假真，你覺得呢。”

　“……”

　好吧。

　其實，只要有遲鷹在，第一名多半要讓他的組拿了。

　但蘇渺有自己的目標，不管對手多強，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完作業，拿到高分。

　“秦斯，我還是想試試書法。”看著他，認真地說，“我沒有遲鷹寫得好，但也練了好幾年，就算拿不到第一名，能多些加分也不錯的。而且我也不太擅長別的事。”

　秦斯其實也沒有特別指，他屆時會彈古琴，來一個現場版的曲水流觴圖。

　不過…既然想試試看，他倒也不會拒絕。

　隨。

　“下周就要完了，這周末，有空嗎？”他向蘇渺。

　“有空的。”

　“如果有空，找個地方排練一下，爭取一次過，不要耽誤太多時間。”

　“唔…好！我這兩天也會回去好好臨帖。”蘇渺又問，“那…我們在哪里排練呢？”

　“我的古琴不方便挪，擔心壞。”秦斯想了想，“周末，你可以來我家。”

　*

　晚上，許謐和蘇渺走在回家的環形路上。

　環形路螺旋狀向下，四面是林立的舊高樓，宛如城市森林一般聳立著，給人一種3D立的錯位。

　許謐叼著冰吸管，向：“你不喜歡吃冰哦？”

　“沒呢，我減。”

　“你還減呀！”

　“對呀。”

　許謐著纖瘦的影，勻稱而恰到好，因為皮白，給人一種梔子花的覺，脆弱易摧，五又這般明艷人，天然會激起別人對的保護。

　“你都要減，還讓不讓人活了，已經是超級大了，能別卷了嗎！”

　蘇渺無奈地笑了笑。

　其實也不是為了減，就想省點錢，改掉喜歡吃零食甜品的壞習慣。

　以前隔三差五買雪糕吃，但現在進了嘉淇私高，學費這麼貴，蘇渺不想再增加媽媽的負擔了。

　“你嘗嘗我的吧！”許謐將自己的糍粑冰遞了過去，“多吃點，全長你上。”

　蘇渺推開，笑著說：“過分！”

　“對了對了。”許謐連忙又問道，“《蘭亭集序》作業，你想好怎麼做了嗎？我和我同桌完全沒頭緒哎。”

　“秦斯可能會彈琴，我到時候看看…要不要寫字。”

　“哇靠！秦斯要彈古琴了？這是我不買票就能看的嗎！好期待啊！”

　“他彈的很好？”

　“這麼說吧，可以在大劇院開個人音樂會的程度。”

　“好厲害啊。”

　蘇渺覺自己在嘉淇高中，每天都在被刷新三觀。

　這里面的學生真的...和這種普通生不在同一個起跑線。

　不，何止是起跑線，和他們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漸漸有點理解秦斯對說的那一番話了，的確，只有同等的學歷、經驗見識，才會產生共鳴。

　蘇渺思緒翩飛。

　許謐嘆著說：“真羨慕你啊，走了一個遲鷹，又來一個秦斯。真的，我們班從去年到現在，從來沒生有你這種待遇，來了幾天，就把校園兩大男神都了一遍，好羨慕！”

　蘇渺沒覺得這是多麼幸運的事。

　對于來說，生活中的幸運是走在路上撿到錢、或者拿到獎學金。

　“你沒看出來嗎，秦斯是為了他妹妹，才故意坐我旁邊。”

　“他那種寵妹狂魔，這當然是為了他妹妹。”許謐聳聳肩，“不過嘛，這倒是個機會哦！遲鷹是誰都配不上啦，咱就不考慮了。但秦斯…說不準哦！畢竟大家都在同一個地方，嘿嘿，你又這麼乖，好好把握呀！”

　蘇渺睨一眼：“你真的太花癡了！”

　“帥哥不就是用來花癡的嗎。”

　搖了搖頭，嚴肅地說：“我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我要好好考大學。”

　“好啦，我開玩笑的嘛。”

　荷爾蒙涌的青春年紀，除了學習之外，有機會談的、轟轟烈烈，沒機會的磕人家cp也開心得很。

　只有蘇渺，像烏一樣負重前行。

　厚厚的殼得不過氣，的心沒有資格像春天的柳絮一樣，四散飄搖。

　許謐和蘇渺分別之后，去兩路口給媽媽打包了小面，穿過過馬路來到了皇冠大扶梯門口。

　扶梯口的通道里，看到了遲鷹。

　年斜倚在墻邊，校服外套被他隨意地拎在手里，只穿了件單薄的白襯，勾勒著他勻稱的上半，可見的廓。

　他低頭看著手機，眉骨深邃，氣質帶了幾分淡漠疏離。

　但經過他邊的人，無論年長年輕，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還有下了扶梯都不住回頭的…

　無論在哪里，他的氣場就是這麼強。

　蘇渺注意到，他挑著服的手里，還拎了兩份茶袋。

　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不打招呼顯得不近人，畢竟是同學了，但打招呼又太刻意了，萬一他不搭理，不是尷尬麼。

　蘇渺踟躕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干脆退出去，等他走了，再進來…

　蘇渺想著便要轉開溜了，這時候，遲鷹緩緩開口——

　“有這麼社恐？”

　蘇渺心頭一驚，腳步也頓住了。

　他頭也沒抬，面無表道，“教你一招，不想主打招呼，可以假裝低頭看手機。”

　“……”

　著頭皮走了過去：“就像你現在這樣？”

　“嗯，回避社的好辦法。”

　手機屏幕的微映照在年廓分明的臉上，他抬起頭，輕描淡寫地掃一眼，“不過我看你和新同桌，聊的倒是很愉快。”

　“也沒有。”平靜地說，“聊的都是語文作業的事，因為我和他是同組，必須合作拿分。”

　“倒也不用對我解釋這麼多。”

　“……”

　蘇渺意識到，在他面前，說話需要謹慎三思。

　他太敏銳了。

　換了話題，隨口問道：“你在這里做什麼？”

　“等人。”

　蘇渺低頭，看到他手里的兩份茶袋，印著冰涼蝦店的字樣。

　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在等誰？”

　年緩緩湊近了耳畔，角勾了勾，綻開一抹輕薄的笑意：“你猜。”

　他上那凜冽的氣息瞬間彌漫了的全世界，四面八方，無突圍。

　蘇渺頓時全繃了，張不安中，還有幾分心跳加速的悸…

　遲鷹將一份冰袋快速勾在了的食指上。

　這時候，一抹活潑的影也躍了檢票口，來到了他邊：“嗨，遲鷹！久等了吧，我們現在就去拍點素材吧！朝天門江邊，你覺得怎麼樣。”

　秦思沅上掛著一個長鏡頭的單反相機，笑得天真無邪，如春日里融化的雪水，讓人心生暖意。

　遲鷹收斂了笑容，與蘇渺而過，走向扶梯。

　蘇渺不聲地將冰袋子藏到后。

　秦思沅也看到了，沒搭理，目不斜視地從邊走過去。

　追上了遲鷹，倆人并排站在扶梯上，緩緩下移：“我們等會兒去和conico吃甜點吧，他們家新款的冷萃咖啡，還有馬卡龍餅干，搭配起來真的不錯。”

　遲鷹上吸管，淡淡道：“更喜歡你們本地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