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程漸至夜深,商務車疾馳進市區,先把項明章送到了波曼嘉公寓樓下。
楚識琛坐在后一排,幾小時路程沒有歪頭、翹、打瞌睡,始終保持著得的坐姿,不過他真的困了,握拳擋下一聲呵欠。
項明章下了車,說:“今天晚了,明天上午休息半天。”
“好。”楚識琛道,“項先生,晚安。”
司機送楚識琛回家,大門口下車,他拖著行李箱走進花園,知曉他今夜回來,楚太太還沒睡,涂著一臉面在門廊下等候。
燈照得面慘白,嚇了楚識琛一跳。
楚太太笑著:“容覺不睡等著你,什麼反應呀!”
楚識琛被楚太太挽著手臂進了別墅,唐姨接過行李,不確定他幾點到家,怕準備吃的會放涼,問:“肚子不,給你弄點東西吃?”
“別忙了,我不。”楚識琛拿出禮,“街上隨便買的,希你們喜歡。”
楚太太開心得不得了,不記得上一次從兒子這里收禮是什麼時候了,說:“小琛,拍照片了嗎?你第一次出差,媽媽要沖印掛起來。”
楚識琛道:“會不會太鄭重其事了?”
“就是要鄭重其事。”楚太太一臉揚眉吐氣,“讓來做客的人瞧瞧,我兒子也會上班賺錢。”
楚識琛忍俊不,照片在手機里,他答應一會兒發給楚太太,先上樓安頓去了。
回房洗完澡,楚識琛換了一輕薄的綢睡,四肢徹底放松下來,他倚著枕,將手機相冊中的照片逐張發送。
大多是街景,最后一張是項明章拍完發給他的,在水杉林的留影。
楚識琛久盯不,發梢滴下小水珠,沿著修長的脖子進了領口,凹陷的頸窩匯聚一片瑩潤。
他住酒店睡得不夠好,今夜燃上迦南香,一覺睡到了天大明。
夏季訂做好送來了,楚識琛挑了件版型括的襯衫,英式領口,領尖長度跟他要求的不差毫厘。
從房間出來,楚識琛在樓梯上楚識繪。
楚識繪抱著一摞工書,學校宿舍地方小,趁上午沒課搬回來。
楚識琛上前,單手托底接過書,幫楚識繪放進了書房,說:“我在南京給你買了小禮。”
楚識繪不大相信,這位大哥前幾年在國外四浪,沒寄過任何東西給。
楚識琛把禮拿來,是一只月白的云錦香包,他不了解當代小姑娘的審,說:“不算時髦,但做工不錯,里面香料是提神的,做功課累了可以聞一聞。”
楚識繪嗅嗅,氣味清新,說:“不像你的品味。”
楚識琛問:“那你喜不喜歡?”
楚識繪不答,反手放包里裝好,說:“后天晚上你要不要加班?”
“不知道。”楚識琛說,“怎麼了?”
楚識繪垂在肩膀的發尾,猶豫了片刻:“沒什麼,再說吧。”
楚識琛猜不小姑娘的心思,舊時家中,他的胞妹沈梨之格嫻靜,偶爾會撒撒,楚家小妹不同,倔強有主意,不那麼好親近。
楚識琛沒時間探究,司機備好車,送他去公司上班。
快到中午休息,部門同事差不多都了,楚識琛在南京買的鴨子正好送到,大家蜂擁而上,一邊瓜分一邊道謝。
等所有人陸續去餐廳吃飯,部門走了,楚識琛將一只禮盒放進彭昕的辦公室。若是當面送,對方難保要客氣地應酬他,徒增力。
他在每只禮盒里面留了信箋,然后去送給法務部的另外四名同事。
送完項樾的,楚識琛去了十二樓,自從廢標那件事發生,他再沒來過亦思的銷售部。
人多了些,整片區域填補滿當,楚識琛彬彬有禮地發零食,大家客客氣氣地說“謝謝楚書”。
楚識琛問:“韓組長,你是南京人,我買的正宗嗎?”
韓組長沒參與那個項目,與楚識琛接為零,職位又低,愣了愣說:“正宗的,楚書知道我是南京人啊。”
楚識琛從容地說:“知道的。”
回項樾這陣子雖未踏足,到底是近水樓臺,楚識琛本沒有停止過對亦思的關注,業務、人事,他心里有底。
午休時間不多了,楚識琛要回九樓,等電梯到達,迎面遇見了李藏秋。
他先了聲“李叔叔”。
“誒,識琛。”李藏秋出來,“過來有事?走,去我辦公室說。”
楚識琛道:“沒事,出差給大家帶了點吃的。”
李藏秋有所耳聞,說:“你工作沒多久,項先生這次帶你一起去,說明認可你的辦事能力。”
楚識琛抱怨:“干的都是伺候人的瑣事,怪累的。”
李藏秋笑道:“我說過書不好做,叔叔沒騙你吧。”
“嗯。”楚識琛點頭,“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會懶。”
李藏秋拍拍他肩膀鼓勵,接著問:“這次研討會談的計費問題,效果怎麼樣?”
楚識琛茫然地回答:“這些我不太興趣,沒意思,我去玄武湖玩了。”
李藏秋看他不的樣子,呵呵一笑,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
剛說倆字,助理找過來,打斷說財務部的會議已經準備好,李藏秋來不及講完,趕開會去了。
楚識琛返回九層,總裁辦公室的門開了一道隙,他走近推開,項明章剛到,手指勾著車鑰匙,司機放假他自己開車來的。
歷信銀行的項目進競標階段,出差一遭,要跟項目組一起繼續推進,這點不用項明章吩咐,楚識琛已經擬好了今明兩天的安排。
他事無巨細地匯報,全無。
項明章沉默聽著,一只手搭在桌面上,食指輕輕叩擊,上一位書也好,關助理也罷,任何事會先向他請示,然后再做規劃。
畢竟公事繁忙,要有一定的取舍,取甲舍乙,或是取A舍B,誰也不敢承擔風險。
可楚識琛不一樣,他會把日常的事項自主進行篩選、排序、定時間,直接擬定工作計劃給項明章,沒問題就按計劃實行。
效率翻倍。
為免越俎代庖,楚識琛會附贈一份詳細的表格。
表格中羅列全部事宜,據業務相關、急緩程度等因素排列,項明章每每看過,基本沒提過相悖意見。
他在想,比起服從,楚識琛更習慣于“示下”。
他還在想,這份與上級伯仲的決策力,不該屬于一個書。
楚識琛靜立良久,問:“項先生,有問題麼?”
可這樣的人恰恰就是自己的書。
“公事沒問題。”項明章拉開屜,拿出一張卡,“要勞煩你一件私事,后天老爺子過壽,去置辦一份壽禮。”
楚識琛接過,項行昭腦退化,大約不記得喜歡什麼東西,說:“壽禮有要求嗎?”
項明章道:“按卡上的預算買,不用剩,貴重就行。”
楚識琛:“好的。”
項明章說:“再訂一家餐廳擺壽宴,清靜一點的,大概四五桌。”
楚識琛記下回書室,后天晚上過壽,遲了恐怕訂不到滿意的地方,項家人多,眾口難調,選擇口碑上佳的老店比較穩妥。
楚太太是社名媛,最為了解,楚識琛撥通號碼,接聽后說:“媽,打擾你一件事,有沒有不錯的餐廳推薦?”
楚太太很有經驗:“多人去?約會還是辦派對,有沒有主題呀?”
楚識琛說:“四五桌,老人家過壽。”
“那就去津堂。”楚太太道,“開了三十幾年了,預約制,各方面能達到九十分。”
楚識琛上網查了一下,評價的確不錯,尤其適合舉辦家宴,事不宜遲,他馬上打電話預訂。
訂好,他捻起那張卡,項明章孝順,他以為會親自挑選賀禮。不過項行昭糊涂了,送什麼都是一樣的。
半天時間,楚識琛辦好這兩件事,項明章通知靜浦大宅,盡快發請柬給客人。
一天后,項明章罕見地提早下班,正好星期五,總裁走了,整個部門蠢蠢,卡著下班時間來了個大撤退。
楚識琛也回家了,花園里停著剛洗過的車,司機在車上待命。
進了客廳,楚太太穿著一襲半長禮,戴著套的鉆石首飾,楚識繪從樓梯下來,化了淡妝。
楚太太在抉擇高跟鞋穿三寸的還是五寸的,偶一分神,催促楚識琛上樓換服。
今天是楚識繪和李桁往一周年的紀念日,李藏秋提議兩家一起吃頓飯。
楚識琛記得那天楚識繪問過他今晚忙不忙,本來干脆利落,卻支支吾吾,原來要說的是這件事。
是因為害嗎?是否還有別的原因?
楚識琛換好服,一家人出門了。路上,他觀察到楚識繪全程塞著耳機,模樣有些心不在焉。
餐廳在江岸以東,獨棟的西班牙式建筑,掛一四角雕花的方正匾額,中西元素織和諧。
下了車,楚識琛抬頭一看,津樓。
“怎麼是這里?”
楚太太說:“是這里呀,我提前來看過,覺得好所以推薦給你。”
那豈不是……
楚識琛稍怔,這時一輛加長轎車緩緩駛來,在門口停下,服務生拉開門,下來的中年男人是項琨。
隨其后的,是項明章。
兩家人相隔不過三四米,雙方俱是恍然。楚太太反應最快,熱地上前打招呼,項家的眷笑臉相迎。
后面跟著抵達幾輛車,陸續下車的人都是來給老爺子賀壽的,項環說:“楚太太,咱們進去吧,別堵在門口。”
楚太太道:“好的呀,讓老爺子先走。”
項明章推著項行昭的椅,走在最前面,兩家人浩浩地進了餐廳。
一部電梯先來,項明章推項行昭進去,項琨和項環也進去,空余不,但其他人自覺退避不前。
項琨客氣道:“還能上。”
項環對楚太太招手:“你們三口人都苗條,來呀。”
楚家人進電梯同乘,長輩在前,楚識琛往里走,站在項明章的旁。
數字躍升,都去五樓。
項家,滿廳。
楚家,和廳。
楚識琛心有所引,眼波先轉,繼而不聲地扭過臉去,項明章應勢垂眸,分毫不差地捕捉住他的凝。
四下無人出聲,他們閉屏息。
相視半晌,項明章輕抬眉峰,仿佛用眉語說:楚書,你真會安排。
楚識琛小蹙眉,無奈回應:項先生,純屬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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