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當然是鬼了。

雖未明說，但三人心知肚明。

趙家佑和裴明皓面面相覷。

顧昭也跟著慢下了腳步。

趙家佑突然的腦袋瓜靈起來，“話說，顧昭你怎麼都不意外的樣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的眼睛盯著顧昭，雖然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顧昭無奈的點了點頭。

“知道，剛才瞧見了，本來想明日再和你們說的，夜里說這些，到底有幾分嚇人。”

別瞧趙家佑人高馬大的模樣，裴明皓也是半大小子，但這兩人還是需要搖竹娘的孩，孩驚著，那可是會丟魂的。

“哦，是這樣啊，你瞧見了。”趙家佑無意識的跟著重復了一聲，突然，他猛的驚醒，“哎，不是！你瞧見了？瞧見了這是什麼意思。”

說到后面，他的語氣帶著幾分吞吐，面上似有遲疑之。

“還能是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顧昭做了個眼的作，“就是我這倆大眼瞧得分明，看得真真切切的，見著了！”

“不一樣的金家妹妹。”

見鬼啦，見鬼啦！顧昭見鬼啦！趙家佑和裴明皓幾乎要跳起來抱住對方。

鬼打墻已經夠可怕了，這，這實打實的見鬼，好像更嚇人。

半晌后，裴明皓挪著小步子靠近顧昭，期期艾艾的開口，“那啥它可怕嗎？”

“是啊，它是什麼樣子的”趙家佑不甘落后，秉著呼吸等著聽顧昭回答。

什麼樣子？顧昭回憶了下，老實的開口道。

“很可怕，猛的那一下瞧見，我嚇得差點被當場送走了。”

看了一眼面前這兩人，又慫又好奇。

果然，不論老，只要是個人就有好奇心，明明臉白得和唱戲敷的伶人一樣，但眼里還著的。

顧昭岔開話題：“好了，你們剛才自己也說了，日里莫說人，夜里莫說鬼，這大夜里的，你們不怕嗎？”

“小心聽多了，夜里發夢。”

趙家佑和裴明皓不甘心。

趙家佑：“這話聽一半半的，我更睡不著了。”

裴明皓在一旁點頭，顯然也是贊這不對頭表兄的話。

“汪汪汪！”三人說著話，突兀，翠竹街臨街一戶人家的小院里傳出犬吠。

“豁！嚇死我了。”趙家佑被嚇了一跳。

犬吠聲不間斷的傳來，在昏暗夜的冬夜里，無端的有幾分滲人，三人順著聲音，朝那小院看去，只見柵欄里，一條大黑狗幽幽的眼盯著三人。

趙家佑心里發，“這狗怎麼沖我們直吠，不會是，我們邊還有臟東西吧。”

顧昭頓了頓，盯了大黑狗的眼。

是了是了，這狗吠的不是他們三人，而是，確切來說，是盯著的右手。

似乎是注意到顧昭的視線，犬吠聲更劇烈了。

“大黑，安靜。”犬吠聲過于激烈，屋里的主人家也被吵到了，隨著門吱呀一聲聲起，房屋主人走了出來。

潦草的披了件襖子，里頭是白的里裳，顯然早已經睡下。

屋主人朝四周瞧了瞧，沒有瞧見什麼不尋常的靜，的視線掃過院門外站著的三個半大小子，輕輕吁了口氣。

不是盜賊匪流就好。

最后，的目落在生肖燈燈上，面上有了然之。

“不好意思啊，我家狗最近比較鬧人，今晚鬧得最厲害，嚇到你們了吧。”

“你們是去搖竹娘嗎？”

顧昭將右手往后一背，沖著婦人笑了笑，“沒事，我們搖完竹娘了，正要家去。”

婦人：“好好，早些家去。”

“大黑安靜！”

低頭呵斥大黑狗，又見狗惡狠狠地盯著那三個半大小子，生怕它躁起來跑出院子惹出禍，趕忙拿繩子將大黑狗套上。

“怪了，大黑今晚怎麼這麼暴躁，噓噓，乖乖，安靜些。”婦人了大黑狗油發亮的黑皮，里小聲絮叨著。

“嗷嗚……嚇嚇。”在的安下，犬吠聲小了一些，到最后那低喝聲幾乎是從間逸散出，里頭的威脅和警惕半分不減。

顧昭又看了一眼這全無雜的黑狗，暗嘆：當真是一條好狗！

招呼趙家佑和裴明皓，“走吧。”

直到走出那段路，顧昭才稍稍松了松一直握的右手，里頭是石頭樣的鬼炁，上頭有不詳之氣環繞。

坊間的傳言不假，皮無一雜的黑狗，果真有通靈之力。

……

三人有些沉默，腳步卻不慢。

顧昭：“家佑哥，你剛才說翠竹街的金家，沒有一個人活著，這事是怎麼回事？”

“噓！”趙家佑連忙出聲，神經質的朝周圍瞧了瞧，“咱們不說這事。”

顧昭：“嗯？”

趙家佑細聲細氣，幾乎是以氣音說話，大塊頭模樣配著那著鼻子的嗓音，有幾分令人發笑。

“方才犬吠得這般厲害，說不得，金家妹妹還在咱們旁邊，這是妹妹的傷心事，咱們就不說了。”

顧昭：“吧。”

了燈籠，沉思，家佑哥不說，回去問老杜氏也一樣，沒道理家佑哥都知道的事，老杜氏會不知道。

長寧街，顧家。

顧昭揮別趙家佑和裴明皓，待兩人朝街巷走去，燭燈上的余不見蹤跡，這才轉回了院子。

“，我回來了。”

顧昭朝屋喊了一聲。

“回來啦？”東屋的屋門打開，老杜氏招呼顧昭，“冷了吧，快進來喝點熱水。”

顧昭正待進屋，想起自己手中那團鬼炁，又停住了腳步。

老杜氏：“怎麼了？”

顧昭仰頭朝老杜氏看去，抻了抻，沖老杜氏撒，“，方才我走了老多路了，腳好酸，好累哦，我想回屋躺著。”

老杜氏揮手：“，去吧去吧。”

顧昭回了西屋，燃了燭燈，坐在桌旁細細的看著手中的一團鬼炁，有些苦惱。

這東西該怎麼辦？

總不能一直這樣抓著吧。

的視線落在燭燈上，試探的將那鬼炁靠近燭火，果然，除了燭蠟涓涓泣淚，手中的鬼炁無一一毫的變化。

顧昭嘆了口氣，看來，只能等明日的太了。

希是個艷天。

看了一眼手中的鬼炁，只是這濃的華，也不知道曬一天能不能曬干凈。

……

“叩叩叩。”木門被敲響。

顧昭回頭，“請進。”

看著老杜氏端來的湯碗，詫異道，“，這是？”

老杜氏走近，將湯碗擱在桌上，也拖出一張凳子坐下，笑瞇瞇的問道。

“不是說累了嗎，怎麼還沒有睡下？瞧見你的屋里燈亮著，想著你是不是了，就煮了碗湯圓過來。”

“來，吃吧。”說罷，老杜氏遞了個湯匙過來。

顧昭朝桌上的青瓷大海碗看去，湯圓浮在湯面上，一粒粒圓溜溜又白白胖胖的，分外人可。

“謝謝，我都了。”顧昭沖老杜氏笑了下，拿起湯匙舀了一顆。

白胖的湯圓煮后有些瑩白，皮薄的地方微微出一褐，那是里頭沾了醬的丸子。

“唔，真好吃！”顧昭眼睛一亮，又咬下一口，贊不絕口道，“又鮮又香，我最喜歡煮的湯圓了。”

“呵呵，好吃吧。”老杜氏遞了條帕子，“小心醬，。”

“還有啊，好吃也不能多吃，這幾個吃完就，湯圓啊，夜里吃多了該不好克化了。”

“唔。”顧昭應下，低頭繼續拿湯匙舀著。

燭熹微，屋外寒風呼呼，這大冷的天氣里，冒著熱煙的大海碗好似將這不大的小屋熏熱，別有一番溫。

顧昭喝下一口湯，肚子暖洋洋的，“對了，你知道翠竹街的金家嗎？”

“翠竹街的金家？”老杜氏重復了下，“翠竹街哪里還有什麼金家。”

玉溪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像翠竹街和長寧街，那也僅隔了三條街的距離，要是乘著小船，順著樟鈴溪的分流，那路程就更快了，鎮上的事，不說知道十分，六七分那是有的。

現在這翠竹街，哪里還有什麼金家。

顧昭從湯碗里抬起頭，“現在沒有，那以前就是有嘍？出什麼事了，這好好的一個金家，怎麼就沒了？”

老杜氏捶著的作一頓，“怎麼問這事了？”

顧昭想了想，便將今晚遇到的事，簡單的說了說。

就是不說，瞧著趙家佑那子，回去了肯定也得嚷得大家都知道，回頭趙叔知道了，阿爺也該知道了。

阿爺知道了，那肯定也知道了。

顧昭：“那位提著紅眼鼠燈的妹妹說了，是金家的丫頭，做金仙。”

“金仙！”老杜氏手一抖，失聲重復，“真的說了，自己金仙？”

顧昭點頭，“是啊。”

說完，又將裴明皓說的生肖燈和年齡的事說了說，“看過去七八歲模樣，但是提著鼠燈，生肖屬鼠，要麼剛滿周歲，要麼十三歲了，或許還要更久，怎麼也不該是七八歲模樣。”

老杜氏還有些恍神。

是萬萬沒想到，這麼多人，這般喜慶的搖竹娘一事，顧昭一行人居然還撞鬼了！

“你沒事吧，啊？”想到這，老杜氏急急站了起來，上下索著顧昭。

的手有些糙，除了勞作的厚繭，還有冬日天凍造的皸裂，過來時有些痛，但是，又是那麼的溫暖。

“沒事沒事，我沒事呢。”顧昭笑著拉住老杜氏的手，安的拍拍，“，你別急，我好著呢，一開始是嚇了一下。”頓了頓，將功勞往趙家佑和裴明皓上安放。

“許是子尿的功效，等裴明皓也放了水，那金仙就走了。”

老杜氏一臉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裴秀才家的小子好哇！

就說的眼錯不了，以前就說了，那娃娃的小雀兒生得好，如此一看，這生得好的小雀兒，它放出來的水龍，那也是不同凡響的。

老杜氏樂呵呵，“好好好。”

笑到后頭，又有些悵然若失。

唉，這雀兒，終歸是白歡喜一場了。

顧昭：

了自己的臉，總覺得老杜氏這眼神怪怪的。

唔，就似丟大財了似的。

……

顧昭：“，那翠竹街的金家是怎麼回事。”

老杜氏也聽過許多異事，顧老頭打了大半輩子的更，遇到的怪事也有幾樁，尤其是災年時候，很快，老杜氏鎮定了下來。

一邊回憶，一邊道。

“要說這金仙，應該是翠竹街永盛酒坊金掌柜的獨，當然，這酒坊現在是沒了，要是還活著，也就比你大三歲。”

顧昭在心里默算：十三歲，那出事應該是五六年前。

果然，就聽老杜氏繼續道。

“金掌柜只得了一個閨，約莫十年前，咱們這里鬧荒，金掌柜去隔壁縣采買糧食，不想路上遇到了匪，子都被砍沒了半截，消息回來，掌柜娘子一下便暈了。”

“家沒個兒子，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個孩子，在旁人眼里，就是那流油的，鄉里族里，誰都想來割上一刀。”

老杜氏聲音里都是沉重，“能搬走的家什都搬了，借著金掌柜的喪事，上下鬧著掌柜娘子辦大席，那席面辦得風，流水宴席足足辦了快一個月，直把掌柜娘子吃垮才罷休。”

“后來，那酒坊也辦不下去了，掌柜娘子做些針線漿洗，帶著金仙過活，不過四年，子就不大好，沒了后不久，金家丫頭也沒了，聽說是的，拖出來時，子都皮包骨頭了。”

老杜氏：“說來也是邪門，金掌柜在翠竹街的院子不小，人都沒了后，金家族里不是沒人不想住進去，只是都住不久。”

顧昭疑：“住不久？”

老杜氏點頭，“住進去的也死了兩個，一個夜里喝醉酒掉河里淹死了，一個冬日里烤番薯，也不知道怎麼的，居然把火引到自個兒上，活活燒沒了。”

自打那以后，金家院子就沒人敢住進去，一些心里有鬼的人，甚至搬離了那條街。

老杜氏嘆了口氣：“現在翠竹街，哪里還有什麼金家人。”

看了一眼聽得認真的顧昭，起將桌上的碗筷收攏，“好了好了，別想那麼多，都是旁人的事，今兒你也累了，早些歇著吧。”

顧昭手去接老杜氏手中的托盤，“，我自己來吧。”

“噯，不用你。”老杜氏避了避，“可以，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了。”

走出屋門，老杜氏的腳步一頓，暗暗尋思。

說起來，依稀記得，這金家的掌柜娘子，好似和那改嫁的兒媳婦張氏，還是遠方的表姐妹關系來著。

老杜氏回，看著后已經關上的木門。

這樣一看，金仙和家昭兒之間居然還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