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發現黑水江的水在變清澈。

原本漆黑的水，經過最近幾天的變化，已經是一片碧波了。對此有人說是過路的仙人懲治了水鬼，也有人說是水鬼修了河神開始洗白。

還是前者的支持者更多一點，畢竟大家都不希惡鬼修正果。

但水鬼多年積威下，還是沒有人敢下水一試。頂多是有膽大的年輕人跑過去，飛快地瞧一眼江面。

這天正午，草長鶯飛。

一個梳著雙馬尾的小姑娘從江岸的方向走來。

遠遠看去，穿著綴滿了彩流蘇的雲裳羅，白得晶瑩剔，五緻得好似瓷娃娃般。梳著雙馬尾，走起路來一擺一擺的，顯得憨可。

一邊走著，一邊睜著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眸，新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離得近了，還能聽見裡振振有詞地念叨著些什麼。

大概是些“你好”、“我月兒”、“請問……”之類的字句。

走了一陣子，纔看見一位扛著鋤頭的農夫，趕甩開兩條長追了上去。

“你好！”衝到農夫面前才停了下來，險些剎不住腳。

農夫看見突然有人從一旁冒冒失失地闖出來，差點撞到自己，本來是眉一擰的。

但再一看是位白貌的，聚攏的眉頓時又舒展開，平直的角翹了起來。

“娃子，你怎麼啦？”他放下鋤頭，和煦地問道。

了兩口氣，然後快速問道：“你好，我月兒，我想找一位很英俊的小道士，請問你知道他在哪嗎？”

“噢，你說的一定是小李道長吧。”農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問的是誰。

他很耐心地給指了下路：“你沿著這條柳樹堤一直走，別過河，下河堤以後向左轉，走三里路就能看到一片小山坡，德雲觀就在山坡上，小李道長通常就在觀裡面。”

“謝謝你！”

名月兒的很認真地道謝，然後開心地沿著河堤走過去。

農夫看著歡快的背影，笑了下，也扛起鋤頭繼續趕路了。

他沒看到的是，在他回過頭不久，沿堤岸走出不到一百步的。忽然停了下來，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一座橋。

撓了撓頭：“咦？要不要過河？”

這時恰好有一個老人從橋上走下來，又趕跑過去。

“你好，我月兒，我想找一位很英俊的小道士，請問你知道他在哪嗎？”重複著這句話。

“噢，小李道長是吧？你沿著河堤一直走，下了河堤左轉，很快就到德雲觀了。”老人呵呵一笑，也耐心地給指了路。

“謝謝你。”

朝老人鞠了一躬，又歡快地沿著河堤走了下去。

很快走過不長的河堤，下去，忽然又愣住，茫然地看著前面的岔路：“咦？該走哪邊來著？”

左右張了下，看見一位包著頭巾的農婦，於是又跑了過去：“你好。”

……

王龍七的作很麻利，頭天從柳家鬼樓回來，傷還沒好，就已經把道觀的工人安排上了。

德雲觀所有的建築都要修繕，前後院全部翻新，還要加蓋一間客房——這樣今後再來客人，李楚就不用跑過去跟師傅了。

整座院子都在工，師徒兩個只好搬著小馬紮坐到大門外，並肩看著裡面熱火朝天的場景。

臉上是同款幸福的微笑。

彷彿是在看著自己打下的江山。

這幾天道觀不能營業，王龍七原本還邀請師徒倆去王家住幾天的，讓他們等道觀施工結束再回來。

餘七安先拒絕了，雖然觀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是他有一些珍藏還是比較怕見人……不，怕丟失的，所以一定要留下來監工。

李楚則是對這類不必要的人際往一向敬而遠之。

在他看來，王龍七出了錢，已經足以證明二人之間的友誼了。

那些無法量化的客套與熱，能免則免就好。

於是纔有了眼前這一幕。

師徒倆排排坐在門檻外，無所事事，但幸福。

後突然傳來特別急促的腳步聲。

李楚回頭，就看見一位白得耀眼的朝自己飛奔過來。

的神很激，張著雙手，流蘇飄舞，髮凌，風塵僕僕。

李楚淡定地站起。

見了自己極度興的姑娘他不是第一次遇見，就在眼看要撲到他上的時候，他從容地出了一手指。

啾。

他的食指正在的額頭上，將前衝的勢頭完全阻住。

撞在李楚的手指上，頓了一下，子被彈了回去，額頭上瞬間浮起一個小紅印。

“啊，好痛。”捂住額頭，蹲了下來。

李楚重新坐到小馬紮上，道：“抱歉，最近幾天德雲觀不開門。”

“我是特地來找你的！”了會兒腦門，重新仰起臉，眨著閃亮亮的大眼睛看向李楚：“你就是我爺爺說的那位很英俊的小道士吧？”

李楚眨眨眼，不知如何回答。

旁邊餘七安笑瞇瞇地衝著小姑娘道：“雖然不知道你爺爺是哪位，但是餘杭鎮方圓幾百裡，最英俊的道士都在我們德雲觀了。”

“嗯，一定是你！”仔細端詳了下李楚的臉，然後重重地點頭。

“有事嗎？”李楚問。

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我月兒，我爺爺說，讓我來餘杭鎮找一位很英俊的小道士，認他做我的主人，只有他能救我們的族人。”

“救人？”李楚側頭，覺得有點。

“主人？”餘七安也迅速捕捉到重點，眼睛裡出了饒有興致的芒。

又道：“我爺爺說他見過你的，在你除掉那隻水鬼之後，它來謝過你。”

“你不是人？”李楚頓時想起了說的是誰。

當日除掉水鬼之後，曾有一條錦鯉化的老者託夢向他表達謝。

原來是他。

“對啊，我爺爺是錦鯉一族的族長，我是我們族裡最漂亮的七彩錦鯉。”月兒說的時候翹了下鼻子，有點小驕傲，但是很快又緒低落下來。

“錦鯉？”餘七安聽到這話，眼睛更亮了。

“我們全族都被壞人抓走了，只有我溜了出來，我爺爺讓我來找你，他說只有你能救它們。求求你了，我認你做主人，你幫幫我們吧。”月兒哀求道。

可憐。

“別的先不急，你先告訴我它們在哪裡？”李楚道。

“不知道，它們被壞人抓走了。”月兒搖頭。

“那抓走它們的人是誰？”李楚再問。

“不知道，我不認識。”月兒再搖頭。

“那……你讓我怎麼救你的族人？”李楚最後問。

“不知道，但是，但是我爺爺說只有你能救它們。”月兒最後可憐地說。

“……”

李楚陷了沉默。

餘七安也搖了搖頭，心說漂亮個小姑娘，可惜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