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侯特意找了個清閑日子帶著常意去祭拜春娘。
“娘......是怎麼走的?”
常意端起香燭,放在石臺旁邊,目凄然地問道。
目茫然,在風中孑然而立,那蒼白的面容顯出些孤苦伶仃的脆弱,仿佛世間一切都不再重要,此刻只是一個失去母親的兒。
淮侯被一說,也勾起傷心往事,長嘆一口氣,回憶著那張又怯懦的面孔,斟酌言語道:“你娘似乎被天火異象驚嚇到,又憂心你失蹤,路上子就不大好了,有天夜里不知道突然發了什麼病,就這樣去了。”
常意小時候看不出什麼特別,又不會說話也不可,淮侯從未在意過生死。
如今轉眼長大,因為虛弱,那楚楚可憐的姿態,面容廓與春娘竟有了幾分重合。
淮侯看著兒的臉,思念起的母親,不心涌,一時心里老淚縱橫,哽咽著對春娘說:“春娘,我們的兒,我找回來了……你在泉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
淮侯端著一杯薄酒,就這樣跌坐在春娘墓前,痛飲起來。
而在淮侯看不到的背后,常意剛剛凄然的表收了回來,又變了若有所思的模樣。
一個平常康健的人,怎麼會被嚇了一下,一到路上就得了快要死的病?
春娘對這個兒究竟有幾分意在,自己再了解不過,若是說為了擔心思慮疾,是半點也不信的。
可淮侯既然已經給這事下了定,查起來就沒那麼方便了。
就算淮侯心里再怎麼惜懷念春娘,人終究已經走了,為了已經死去的人再大鬧一場,實在是比不劃算的買賣。
當年那樣,如果真有人要下手,掩埋起證據可太簡單了。最便利又可靠的辦法就是重新驗尸,可就算再大逆不道,在沒有證據的況下,也不能現在就把母親的墳撅了挖出來再給重新驗尸一遍。
那麼該從哪里下手查起?
淮侯提起春娘是染病而死,卻查不出是什麼病,首先必然上是沒有外傷的,如果有,也只是針刺等不會讓人發現的外傷。
如果淮侯沒有替人掩飾,結合宅的私手段,最大的可能便是毒殺。
但常意也不能空口斷言,想要將這一系列事查清楚,還得需要確鑿不移的證據才行。
況且,現在最想知道的還是推井的那個人,和春娘的死到底有沒有關系。
跟著淮侯回府,途中一言不發,直到兩人安靜走到房門口,才偏頭對張辟說道。
“去查查府里曾跟著南遷過的老人,打點好關系。”常意到底還是子骨弱了,這幾日心神耗費,此刻周圍沒有其他人,說話便慢吞吞的,出些疲態。
常意走進屋子里,隨意從妝匣里勾出一個錦囊,放張辟手中:“這些給你打點關系,若有剩余的,就留著自己花用吧。”
錦囊一手,張辟接著東西的手便沉了一沉,打開錦囊,里邊竟塞的滿滿當當一袋子碎銀,掂量一下,說也有五十兩。
常意說的輕描淡寫,仿佛里面裝得只是一袋子哄孩子的玻璃珠丸罷了。
可這一袋子的碎銀,至也能抵京城一家人一年的花銷!
張辟之前也是在老夫人外頭院子待過的,老夫人出手,也頂多一些首飾、三四塊銀子,已是不得了的恩寵,大小姐明明剛從青石巷那平民百姓之地回府,出手卻能這樣大方闊綽……
常意坐在梳妝臺前,蘸取了些胭脂描,擋住自己這兩天更加蒼白、甚至毫無的瓣,在查清一切之前,不想讓別人從臉上覬到半分異常。
瞥一眼銅鏡,看見后綽綽的,張辟還呆呆站在那里。
側過臉,紅半啟,懶懶道:“怎麼還站這不?”
張辟一副言又止的樣子,囁嚅半天,還是沒想好說什麼。
“你想問我為什麼這麼信任你,明明你是老夫人送給我,監視我行蹤的,是嗎?”
常意看了一眼,隨意說道。
張辟瞪大了眼睛,仿佛被看了心思,脊背一陣發涼,掙扎著解釋道:“奴婢沒有向老夫人告。”
常意這段時間吩咐做事不,雖然做完了,但戰戰兢兢的,總覺心神不定。
拿不定常意是什麼主意,對又是怎麼個看法,這做法到底是信任還是不信任,整日揣度,心像桶水七上八下的吊著。
“我知道。”常意蜻蜓點水般將這事帶過,并不在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也是個聰明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常意好似意有所指,又好像只是單純在指張辟在老夫人和自己中做出的選擇。
“畢竟良禽擇木而棲。”
張辟跪下道謝,心底深卻生出一個有些異想天開的猜測。
——
常家并非每日都要和長輩晨昏定省,常意第二次進老夫人房里請安,才發現常步箐現在仍在老夫人房里伺候著。
常步箐既搭上了常熙回和常笑鶯兄妹倆,老夫人這邊也沒落下,這雙管齊下的法子用的不錯。
常意不如何意外。
人求生是本能,常步箐母親是樂坊的子,生下常步箐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表面上常步箐因禍得福,被大夫人收在房里養著,嫡的待遇,但實際上也是萬事不管的,常步箐想要活得好點,不做些什麼才奇怪。
常步箐如何討好老夫人,耍什麼樣的手段,本來都和無關,但是如果拿當筏子……
還要小心翻了船。
常意和老夫人不過表面祖孫,老夫人肚子里也沒什麼墨水,虛假意的關心就那兩句,翻來覆去的,倆人自然沒了話說。
常步箐向來善解人意,當然不會讓老夫人尷尬。坐在老夫人榻邊,輕聲細語地問道:“大姐回來住的可還習慣嗎?”
“房間一未改,我當然住的習慣。”
常意說的是實話,小時候在常家過的雖然不好,但這次回府,并沒有什麼不長眼的人上來刁難嚼舌,無人理會,也無人管。
在常家的地位,全都取決于淮侯的態度,舉府都看得出來淮侯這次對是真的愧疚,一心想著要補償,不會淮侯的霉頭。
加上已經十六,年齡不小了,在府里逍遙兩天,最遲這兩年也必然是要嫁出去的,何必吃力不討好的與針鋒相對。
常意再次仔細端詳低眉順眼的常步箐,本不是這樣低三下四的面容,只是刻意垂下雙眼,裝出一幅無辜又純良的模樣。
但這幅樣子應該是深得老夫人喜的。
一個沒了母親、聽話又任勞任怨的孫,一個再好使不過的工。
常意輕敲椅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忍了片刻,老夫人終于不了那氣若游又慢吞吞的廢話,找個借口把人攆了出去。
常意好似聽不懂老夫人的借口一般,眼神停在常步箐上,說道:“那二妹妹和我一起吧,我們姐妹路上說說話,也不耽誤老夫人歇息了。”
常步箐臉上出些驚喜的笑容,蓮步輕移,挽住常意的手臂。
常意只覺一陣香風襲來,常步箐的胳膊就已經攀了上來,地著。
常意冷淡地盯著,卻一笑,兩人就這樣看似親親的好姐妹一般向外走去。
“大姐的丫鬟呢,大姐現在也是常家的大姑娘了,外出邊怎麼連個人都沒有?”
“可能在外頭躲懶,便沒了。”常意眼睛都不眨一下回道。
“這也太沒規矩了。”常步箐一皺眉,目微微蹙起。
“嗯。”常意漫不經心地應著,臉上表不,卻突然發難。
“祥免二年三月廿六,天火異象那日,把我推到井里的人是你嗎?”
這一句話沒頭沒尾,冷不伶仃地冒出來,若是普通人一定莫名其妙,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常步箐也沒想到常意就在這個時候大大咧咧地問了出來,的所有試探鋪墊全都作廢,一下子被打了個猝不及防,不自地后退了一步。
“是你嗎?”常意直視著常步箐的雙眼,又用同樣的語氣問了一遍。
“不、不是我……”常步箐被上的迫嚇得磕了一瞬。
但懵懵片刻過去,很快調整好緒,再次抬頭,出一雙漉漉的眼睛,眼角泛紅,期期艾艾地說道:“姐姐,我知道那時只有我們三個在,你懷疑我也是正常,可是……”
常步箐顰蹙,一臉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就差在臉上寫著知道兇手是誰了。
常意閉上眼睛,將剛剛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在腦子里重構了一遍。
常步箐的每一個表,都在的掌控之下。
表現出了害怕、也表現出了慌,可這些表并不是下意識的——
常步箐早有準備。
“這一切都是意外。”常步箐在常意銳利地注視下一點也不心虛,反而還開始勸。
“是不是意外……你怎麼知道?”常意反問:“你既然知道的這麼清楚,不是你是誰?”
“我看見了……我親眼看見了。”
常步箐反復用手比弄著頭發,視線飄忽,卻又在對上常意的雙眼時慌地一閃,好像在暗示什麼答案。
常意勾了勾,有些譏諷地看了一眼,順著的意說道:“常笑鶯,是對嗎?”
“唔……”
常步箐肩膀僵,雙手捂住了,一雙滿是淚花的眼睛瑟瑟地看著,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半響,才帶著點泣音低聲呢喃道:“笑鶯,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失手罷了……”
“好了。”常意笑了笑:“我知道了。多年的事了,我只是問問,怎麼會怪。”
常意沒了剛剛咄咄人的樣子,和下了面孔,病殃殃的臉上不知在想些什麼,已然是出了神,手里百無聊賴地著著花園邊綠植的葉片。
常步箐定睛看了一眼手里的花,眼神一頓,最后還是說道:“大姐,這是烏頭,還是不要了,它的花葉都是有毒的。”
“知道了。”常意放下手,角勾起微不可見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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