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宴祁不在的周末,蘇晚青回了錦園小區,和楊沅沅吃吃喝喝度過了無比放松的兩天。
轉眼到了黑星期一,聞宴祁依舊沒回來。
大雨傾盆下了整日,蘇晚青外出盯廣告拍攝,忘了帶傘,盯到晚上八點半的時候上的服幾乎,好在回公司補打下班卡的時候,B區工位全空了。
收拾好包下電梯,先是回家換了服,然后就開車直奔醫院。
那天是老太太化療的第一天,聞宴祁前兩天去國外考察項目,本來今天上午能落地,可遇上臺風天航班延誤,他只能發消息告訴蘇晚青這件事。
蘇晚青應承下來,護理方面雖不用幫忙,但過去陪著聊聊天也算盡心。
已經過了晚高峰時段,半個小時后蘇晚青就抵達了醫院。
從地庫上頂樓的單人病房,電梯到達一樓的時候開了,zane走進來,手里提著一個食盒,應當也是來探病人。
四目相對,蘇晚青提起神和他打招呼:“你怎麼在這兒?”
Zane頗為意外,解釋道:“有個朋友生病了,來給送飯。”
蘇晚青給他讓出位置:“你去幾樓?”
“五樓。”
蘇晚青幫他按了數字,隨后便在數字旁標注的科室上看到了心理科的字樣。想起前幾天KIM說過在醫院到過他,猜測大約zane來看的這位朋友便是他的前友了。
蘇晚青不再做多余的寒暄。
到了頂樓,去護士站問了一下,蘇晚青來到了老太太的病房。
化療采取的是靜脈用藥,倒是沒什麼罪,蘇晚青進去的時候,老太太還在自己剝香蕉,娟姨和兩位護工在一旁陪看電視。
“。”蘇晚青把包放到客廳的沙發上,走過去坐到了床邊問,“吃晚飯了嗎?”
看到很開心,往旁邊坐了坐,給騰出位置:“你怎麼來了啊?”
而后也不等蘇晚青回答,就朝兩位護工阿姨熱地介紹:“這是我的乖孫媳婦兒,漂亮吧?”
兩位護工阿姨也非常給面子,奉承道:“漂亮,真漂亮,跟明星一樣。”
蘇晚青那天連妝都沒化,穿得也就是簡單的素T和牛仔,聽到這話有些哭笑不得,調侃道:“那我干脆轉行去當明星吧,您看行嗎?”
“怎麼不行啦?”老太太把香蕉放下,拉著的手,笑瞇瞇地說,“我們家的孩子,就是想當公主都沒問題。”
蘇晚青好笑地輕拍的手背:“您就拿我當三歲小孩哄吧。”
笑了會兒,想起什麼:“怎麼這個點兒過來,是剛下班嗎?”
蘇晚青在腰后側墊了個枕頭,隨口附和:“對呀。”
半個小時后,護工送了一份簡餐過來。
蘇晚青不好意思,明明是來探病的,反而坐下吃上飯了。
坐在客廳吃飯,老太太就捧著把堅果坐在旁邊,一邊給剝殼,一邊跟聊天,譬如聞宴祁那位三家的兒媳婦懷孕了,都四十多歲了還要拼個男娃娃,重男輕太嚴重了,多麼想不通之類的。
蘇晚青認真地跟討論,一抬頭,發現老太太出手機對準了自己,閃燈亮起,伴隨著“咔嚓”一聲,蘇晚青咬著一豆角的呆傻模樣便了鏡。
“你吃你的,我拍張照片,你三說想看看你長什麼樣子。”
蘇晚青想說其實還可以重新拍一張的,可聽說是發給老人家的,便也沒再多余講究。
邵麗華坐在沙發一角,已經把照片發出去了,退出對話框的時候卻突然看到置頂的聯系人,稍頓片刻,老太太抿笑,把照片又發了一遍。
-
聞宴祁看到消息時已是深夜。
飛機平穩落地,從機場出來便是裹挾著雨滴的狂風席卷而來,李泉去開車,聞宴祁候在出口,關閉了手機的飛行模式,的對話框便冒出來一個小紅點。
只發了那一張拍的照片,一句多余的話也沒說,仿佛所有繾綣的意趣都不必多言。
聞宴祁垂眸看屏幕,蘇晚青幾乎是半蹲在沙發和茶幾之間,頭發極其隨意地被鯊魚夾別在腦后,大約是抓拍得過于突然,沒反應過來,一只手還著筷子,目呆呆地向鏡頭,油潤的上還咬著半豆角。
李泉開了車過來,聞宴祁息屏上車。
準備出發,李泉簡單說了些老太太化療的事,轉述了醫生的告知,然后例行詢問:“現在去醫院還是回家?”
聞宴祁再次點亮手機,看了眼時間,淡聲開口:“回家。”
“好的。”李泉應聲,隨即手機震了一下,工作狀態里他不理私事,就擱在一邊沒有看。
聞宴祁瞥見他的手機屏幕,收回視線,靜了幾秒:“你老婆的消息,怎麼不看?”
李泉有些莫名,從后視鏡里看了眼,聞宴祁眼睫垂著,在翻閱手機,似乎剛剛那句只是隨口一問。
“應該是問我什麼時候到家。”李泉啟車子,漫不經心道:“每回出差都問個沒完。”
他語氣隨意,像聊家常一樣,著稔的甜。
聞宴祁點開蘇晚青的對話框,最后一句依然是他讓帶傘。
八九個小時過去,蘇晚青一直沒回。
再次息屏,聞宴祁看向李泉,聲音寡淡:“問你是關心你,你是有多忙,連個回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
李泉緩緩靠邊停車,拿起手機,心有余悸地在后視鏡里瞄了一眼,“我現在就回。”
-
蘇晚青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
開車的時候就覺腦袋很沉,回家洗了個熱水澡,出浴室時更是天旋地轉,扶住了門框才不至于摔倒。
可能是下午淋雨生病了,蘇晚青想找溫度計給自己量量溫,可裹著小毯子在一樓翻了十來分鐘,也沒看見醫藥箱。
不知道聞宴祁現在有沒有睡覺,也不想麻煩他,拿出手機在APP上買了溫度計和冒藥,天氣惡劣,確認有跑小哥接單了,才放心窩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勢不大,敲打在玻璃上極有規律,蘇晚青閉著眼睛,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等聽到門鎖傳來聲音,才陡然驚醒。
裹著毯子跪坐在沙發上,上半探出去,然后就看見了剛進門的聞宴祁。
四目相對,他眼神微有錯愕:“怎麼在沙發上睡?”
蘇晚青也有細微的驚喜:“你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聞宴祁關上門,將一把黑傘掛到了懸掛的壁鉤上,隨口應著:“有航班,就回來了。”
“哦。”蘇晚青又了回去,想起他剛剛的問題,甕聲回答,“我找不到你家的醫藥箱在哪,在跑件上買了藥,在等人送過來。”
聞宴祁手里提著什麼東西,原本打算放置在中島臺上,可一聽到這話,他腳步頓住,走到了沙發旁,垂眸看,眉頭皺起幾分:“生病了?”
蘇晚青出一張紙巾,了鼻子:“好像有點冒。”
聞宴祁沒再說話,將手里提著的小袋子放到另一側沙發上,然后就抬上了二樓,下來時,手里拎著一個藥箱。
蘇晚青看著他,表怔忪:“你放哪兒了?”
聞宴祁在旁邊坐下,薄白眼皮掀起,不輕不重地看:“不會發消息問我嗎?”
“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我是不回來,不是死了。”
他的語氣有些沖,蘇晚青到莫名其妙,最初的欣喜淡了些,兩只手支起小毯子,蓋住了自己的耳朵。
聞宴祁睨一眼,從藥箱里拿出溫度計,對著燈看數字,暈落在廓,勾勒出下上淺淺一層胡須,像晨起時分,東方天際冒出的蟹青天。
蘇晚青這才瞧出他的風塵仆仆,連襯衫上都帶著薄淡的潤氣息。
想了想,突然出聲:“你是不放心嗎?我下班去看過了,神狀態還可以,醫生說再監測一晚用藥反應,明晚或后天就可以回家休養了。”
可聞宴祁就像沒聽到似的,也不出聲,將溫度計甩回沒有刻度的區域,才遞到了蘇晚青面前,寡聲說道:“先看看發不發燒。”
蘇晚青接過來:“謝謝。”
撇開自己的小毯子,好在惦記著要給跑小哥開門,穿得也不是睡,一件普普通通的T恤,領口被拉下來。
客廳只開了燈帶,線不算明亮,昏暗的氛圍中帶著某種沐浴的清香,聞宴祁只看了一眼,蘇晚青拉下領口時,出了細細的黑肩帶,鎖骨很深。
他收回視線,將毯子蓋到了頭上。
蘇晚青夾好溫度計,眼前突然一暗,把毯子拽下來,不滿地瞪了聞宴祁一眼:“你干嘛?”
聞宴祁沒看:“注意保暖。”
“哦。”
想起還沒看時間,蘇晚青挪開屁,想找自己的手機,可明明睡覺前還在邊的手機卻不見了,趴在沙發上,開了沙發的隙。
“你找什麼?”夾著一側手臂,肩膀上的服掉下來,聞宴祁又把毯子披了上去。
蘇晚青以為他是好心,裹了毯子才開口:“我手機不見了。”
坐起來,朝他出手:“借用一下你的,給我打個電話。”
聞宴祁把手機遞過去,他的手機沒有碼,一點就亮,聞宴祁打開了電視,上面播放著聒噪的綜藝節目,可他的耳朵卻在捕捉邊的聲音,蘇晚青一邊自言自語“五分鐘應該夠了吧”,一邊打開手機,然后,就了一聲。
“這是什麼意思?”蘇晚青舉著手機,一臉質問的表。
聞宴祁垂眸,上一次使用手機是在車上,那會兒他在看和蘇晚青的聊天記錄,看完就直接鎖屏了,這會兒點亮屏幕,屏幕上自然還是的對話框。
但這不是尖的原因,原因在文字背后的圖。
聞宴祁一時興起,把那張拍的照片設了跟的聊天背景圖。
蘇晚青也沒想到,這張照片會出現在聞宴祁的手機上,拍的時候聽說是發給三的,看都沒看一眼,這會兒看見了,真是傻得冒泡。
“沒什麼意思。”聞宴祁直接把手機了出來,態度很蠻橫,“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什麼就是我看到的這樣?”
蘇晚青想去搶,可盤坐在沙發上久了,有點麻,這會兒猛然起,上半失去平衡,本來是要站高搶手機的,變朝聞宴祁撲了過去。
聞宴祁也是毫不憐香惜玉,往沙發背上一靠,堪堪躲過這一擊,任由蘇晚青摔到了他的上。
蘇晚青摔得十分結實,臉朝下,鼻子被砸了一下,扭了扭頭,才發現不對勁。
趴下的位置幾乎是聞宴祁的大部,這個姿勢就很不妥當,聞宴祁舉著手機,大喇喇地靠在沙發靠背上,而盤坐著,俯在他的間......
意識到不對勁的下一秒,蘇晚青腦袋里“轟隆”一聲,雷鳴般的噪響褪去,聽見頭頂傳來清淺的聲音:“你還想趴多久?”
“......”
蘇晚青掙扎了兩秒,然后就覺一手指向了的臉——
聞宴祁只用了一手指,就頂著的腦門,把托了起來。
蘇晚青起時眉心還有被他出來的一小片痕。
聞宴祁盯著看了兩秒,勾了勾:“你想干嘛?”
蘇晚青扶著額頭:“你把照片刪了。”
“憑什麼?”
“那是我的照片,你說憑什麼?”
聞宴祁有些好笑:“照片是發給我的,怎麼使用是我的事。”
蘇晚青說不過,生了會兒悶氣:“那你不刪也行,別設聊天背景。”
“為什麼?”聞宴祁好像存心逗似的,高高地舉著手機,又看了眼屏幕,“聊天背景專人專用,這難道不是你本人嗎?”
“不是。”蘇晚青瞪著他,“我本人看著比照片冰雪聰明。”
“哦。”聞宴祁將視線挪回到臉上,眼底有氣的戲謔笑意,“沒發現。”
“......”蘇晚青無話可說,“那以后我們短信聯系吧。”
聞宴祁無所謂地收起手機:“隨你。”
那之后蘇晚青就不再說話了。裹著毯子,定一般端坐在沙發上,聞宴祁的存在很強,周的冷淡香味被雨水浸潤,涼涼的,侵更強了些,直往腦子里鉆。
這人也不去洗澡,竟然開始看起了電視。
無聊的綜藝節目,仿佛是婚慶專場,主持人穿著一暗紅玫瑰西裝,握著話筒問男嘉賓的擇偶標準是什麼,蘇晚青睜開眼睛,正好看到男嘉賓憨厚地說:“我喜歡樸實孝順的孩。”
然后他就挑了一個場上最漂亮的姑娘作為心生。
......
聞宴祁直接關了電視,注意到他的作,蘇晚青連忙閉上眼睛。
窸窸窣窣的響過后,一塊冰涼的東西被塞進手里,蘇挽青睜眼看,正是失蹤的手機,點亮屏幕,時間剛過零點,列表下方有干支歷甲子年份,一行小字格外突出——
原來今天是七夕。
蘇晚青剛想抬頭說話,門鈴突然響了,業把藥送了過來,聞宴祁看了眼,剛想關門,業又變魔似的拿出了一朵玫瑰花:“聞先生,聞太太,人節快樂。”
看著業經理喜氣洋洋的笑臉,聞宴祁“哦”了聲,蘇晚青稍稍斜著眼看,聞宴祁也沒接花,道了聲謝就直接關了門。
聞宴祁提著藥袋走回來,面上沒有一多余的表。
尷尬的是蘇晚青,撞上人節,倆人大晚上不睡覺,坐客廳看電視。
清了清嗓子:“你先去洗澡吧,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
聞宴祁沒應聲,垂眸看:“時間到了。”
蘇晚青再次掀開毯子,手要拿溫度計的時候,聞宴祁別開了視線。
“37度9。”呼了一口氣,“低燒,喝點冒......”
“沖劑”兩個字還沒說出來,聞宴祁就從袋子里拿出一盒藥走了。
他去了廚房,沒開燈,蘇晚青聽到他洗杯子的聲音,撕開包裝袋的聲音,以及用筷子攪拌的聲音,聞宴祁的形總是如此好看的,直的頸項著倨傲,單手端著杯子,耐心地查看杯底的藥有沒有化開。
蘇晚青趴在沙發的靠背上,腦海閃過萬千思緒。
聞宴祁雖然有時毒,喜怒無常,但照顧人起來還是蠻心的,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朋友,就連要結婚都只能擬個合同雇人。
想想也可憐。
聞宴祁端著杯子過來,看見的便是出神的樣子,雙手疊托著下,眼睫下垂,臉蛋不知為什麼,有淡淡的紅暈。
“趁熱喝。”他把杯子遞了過去。
蘇晚青接過來,抿了一下,正好能口的溫度。
抬眼看他,眼睛明亮,泛著潤的澤:“聞宴祁。”
聞宴祁別開目,極淡地“嗯”了一聲。
“你人真好。”蘇晚青頓了兩秒,“如果能把我的照片刪了就更好了。”
“......”
聞宴祁不想再聽到這個評價,但眼下,他也沒說什麼,借機走到沙發旁,拿起了那個小黑袋子,狀似無意地扔到蘇晚青邊——
“送你的。”他雙手兜,居高臨下地看,嗓音懶怠,“就當我做好人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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