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院子里一共站著四個人。
許厚怒氣沖沖,掄著鋤頭就要砸兒子。
許世彥梗著脖子愣是不肯退讓,非得要跟老爹死磕到底。
那頭是一臉尷尬的趙大海。
他哪裡能想到,就因為個亦工亦農的事,許家這爺倆要當著他的面兒上演全武行啊?
也就邪門兒了,許家這三小子平常蔫了登的不多言不多語,跟誰都一副好脾氣的模樣,今兒這是咋了?
同樣疑的還有徐家老太太周桂蘭。
自己養的兒子啥脾,當娘的最清楚啊。
家這個老三從就老實聽話,長輩說啥就是啥,從來不頂,今天這是了哪門子的瘋?
可不管怎麼犯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許厚真的把許世彥打了啊。
趙大海一看事不對,連忙上前手攔擋,一把奪過鋤頭扔到一旁。
周桂蘭也扔了手裡的燒火,將許世彥拽過去護在了後。
「你說你這孩子的什麼風?跟你爹犯的什麼混?你爹讓你去上班不也是為你好麼?」
國自來如此,當長輩的一句為你好,就可以無視孩子的反對,替孩子做主。
哪怕許世彥都二十五,早不是孩子了,也逃不過。
「媽,你們看見煤礦掙錢多,咋就沒想過煤礦危險呢?
井下工為啥工資高?那是因為隨時會有危險。
片幫冒頂、巷道灌水、塌方、瓦斯炸,哪一樣兒不是冒著生命危險?
大安煤礦年年都有事故,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咋地,嫌你兒子命長啊?」許世彥無奈長嘆。
「就算沒那些危險,還有塵呢,煤礦上那些老工人,到最後不都落個塵肺?天咳嗽不停。
煤礦的活,就是拿命換錢,就算不出事故,到老了也全都找上,一的病。」
周桂蘭聽見這話,臉上一下子刷白,整個人都愣在那兒了。
是啊,怎麼就想著掙錢多,沒想到煤礦多危險呢。
兒子是娘上掉下來的一塊啊,骨相連。
別管是哪個,別管出息不出息,只要是親生的,不管哪個出事,當娘的都得心疼死。
「你聽他在那兒胡說八道,礦上那麼多工人,也沒見著幾個出事兒的,咋就他這麼金貴?」
那頭的許厚瞧見老妻臉變化,曉得這是心了,當時暴跳如雷,指著許世彥的鼻子就罵。
「你就是懶,不想出力,一輩子窩在家裡沒出息。
就你的命金貴,旁人都比不得你?人家就不知道煤礦危險?人家就不知道有什麼塵?
天生窮命,有錢都不知道去掙。
也不想想為了你結婚,咱家花了多錢?
冬天老四要娶媳婦進門,老五的對象也等著呢,錢從哪裡出?你不去掙錢,還能全指著你爹你媽?」
外人看著許家日子紅紅火火,兒媳婦一個接一個的娶進門,孫子孫接連出生。
可只有家裡人明白,這日子多難。
如今這年月結婚花銷不低,哪個兒子結婚不得打一套傢,做幾套被褥?
就算不給彩禮,不也得給方買塊手錶、置辦兩服一雙皮鞋、再買二斤線?
不得像模像樣的辦酒席?這樁樁件件的哪一樣不花錢能辦?
五個兒子,前頭三個算是完了任務,後頭還有倆在那兒等著,可是錢從哪兒出?
不得一家人齊使勁兒,
拼了命幹活掙錢才行?
都像許世彥這樣前怕狼后怕虎,那日子還怎麼過?都擱家大眼瞪小眼,一家老小死算了。
所以說,人不能窮,窮人眼裡哪有命在?
日子都過不下去了,誰還管危險不危險?先把錢掙到手了再說。
就算真遇上危險,搭上一條窮命,給家裡掙來一筆錢,也是劃算的。
「別人的命金貴不金貴我不知道,我的命金貴。
我昨天剛娶了媳婦進門,還沒有孩子呢,煤礦誰去誰去,我不去。」
許厚的暴怒,嚇不到許世彥,他還是那個態度,就是不去煤礦上班。
上輩子結婚第二天就把媳婦扔家裡,讓媳婦了那麼多委屈。
老天爺讓他重生回來,就是為了讓他彌補過錯,好好疼媳婦的。
這輩子,不管是誰,都別想再給他媳婦氣,他的媳婦,只能寵著。
一向聽話的兒子忽然跟自己頂著來,還當著外人的面各種撅他面子。
作為一家之主向來說一不二的許厚哪裡能得住這個?
許厚的怒氣值一下子就飈到了最高點,真恨不得鎚兒子一頓出氣。
可是有趙大海和周桂蘭在中間攔著,許厚連兒子的邊兒都靠不上,滿肚子火氣沒發。
只把他氣得紅頭脹臉,眼珠子都通紅。
「行,小王八犢子你行,你有本事了,結了婚翅膀了不聽話是吧?
行,今天我特麼就把你攆出去,我看你離開這個家怎麼活?」
許厚屬實氣急眼了,口不擇言,嚷嚷著就要把兒子趕出去。
「攆我走?行啊,正好當著趙叔的面兒,咱立個字據分家,我帶著媳婦出去單過。
有啥了不起?真以為離開家我還能死啊?」
卻沒想到,這話一點兒沒嚇住兒子,反倒讓許世彥順水推舟,直接提出了分家。
許世彥在江邊轉悠的時候就琢磨了,他家這個爹脾氣壞不講理,家裡頭那兩個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心眼兒跟篩子差不多。
自家媳婦子綿沒脾氣,實在是太老實好欺負了。
往後要是還在一起過,他總不能天天在家盯著護著,自家媳婦那個憨厚勁兒,不得要吃虧。
最好的辦法就是分家出來單過,小兩口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誰的臉都不看。
原本許世彥謀劃著,咋地也得等老四結了婚,或是明年老五考上大學,到時候想辦法提出來分家,也算順理章沒人說啥。
不想計劃沒有變化快,一個亦工亦農的名額竟了導火索。
惹得許厚發了這麼大的火,怒氣之下竟喊出要把許世彥攆出去的話來。
許世彥自然不肯錯過機會,這可是他爹親口說的,不是他主提出來。
那還等什麼?趕分家,帶著媳婦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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