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聽雨回完消息就后悔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彼時微信也沒有撤回功能。
窩在昏暗的影院座椅,用包包擋住手機屏幕出來的,快速編輯文字:【抱歉,我以為你發錯了,恭喜啊。】
發出這條消息的同時對方也發過來一條:【剛在玩游戲,抱歉,打擾了。】
趙聽雨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很久,說不清楚現在是什麼心。
一開始看到“我有對象了”這幾個字,被這突如其來消息震驚到腦子空白了一瞬。
反應過來后,像是攪了一汪苦水。
為什麼跟說啊?他們什麼關系?需要這麼鄭重地告知?
思來想去,趙聽雨猜想對方無非是怕提及過往。
都已經把他當普通同學對待了,何況除了農家樂那次從沒提過,還要怎樣?
“關我什麼事”就是在這種委屈中夾雜著一丁點小脾氣的緒下發出去的。
發完之后又覺得這句回復顯得反應有點大。
想著不能這樣,應該淡定大方一點,于是就有了后面這條消息。
在這里各種小心翼翼、斗智斗勇,倒頭來發現竟是個烏龍。
在這之前看電影看的正神,此刻緒徹底被拽出來,那邊玩游戲的人估計都沒這麼強的參與。
趙聽雨只覺得荒唐又可笑。
“怎麼了?”林微見一直低頭看手機,以為有事,“有人找你?”
“沒有。”趙聽雨關掉手機屏幕,繼續看電影。
只是,注意力怎麼也集中不起來了。
————
KTV這邊。
戚夢雪平時也是個熱鬧的人,偏偏今天看起來不怎麼融大伙。眼里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的存在——今天的壽星楚煜。
可楚煜上冷漠疏離的氣質像一道屏障,無聲阻止著的靠近。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九點,如果再不抓,很有可能就錯過跟他通的機會了。
思及此,戚夢雪終于嘗試著鼓起勇氣靠近,還沒走到他邊,就被他輕飄飄掃過來的一眼定在原地。
回過神,沖對方一笑,隨即著頭皮走到他邊坐下,“生日快樂。”
“謝謝。”楚煜全氣很低,連另一邊還在玩游戲的張牧都不敢靠近。
這兩個字仿佛耗盡了他最后的修養,后面戚夢雪再問什麼,他全當沒聽見。
“阿B,走。”一直在默默關注這邊的張牧見狀從游戲中,朝門口偏了下頭,做了個煙的假作。
楚煜面無表地站起走出包廂。
隨其后出來的張牧吊兒郎當地搭上他肩膀,手剛到服就被給他拂了下來。
“……”張牧訕訕回手了鼻子,“我錯了,我哪知道那是趙聽雨。”
楚煜緩緩抬眼,“誰跟你說那是趙聽雨?”
“……”張牧暗暗罵了一句,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沒帶腦子出門,“啊,不是嗎,那你為什麼生氣?”
來到吸煙區,楚煜斜斜地倚在墻壁上,眼眸微垂,沒回話也沒接他遞過來的煙。
“煙都不我的了?大老爺們犯得著這麼小氣?”張牧咬著煙說話有些含糊,“我是覺得趙聽雨這姑娘還沒開竅,刺激一下好。”
楚煜輕瞥一眼他手里的煙,避重就輕地解釋,“教練不允許。”
“你怎麼……”變得這麼聽話了?張牧把后半句吞了回去,見他什麼都不愿意聊,只好自顧自地吸煙。
一煙完,面前這人一不,看起來也不想再回包廂。
“你們明天要早起吧?”張牧提議:“要不散了?”
楚煜嗯了聲,“你進去問問他們。”
張牧回到包廂問了大伙的意見,恰好他們也在商量著離開的事。
“那走吧。”張牧拍了拍朋友的背,“去拿包。”
他們出來的時候,楚煜正好在前臺結完賬。
一群人下到一樓,還沒出門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咒罵聲伴隨著尖聲。
原來是隔壁KTV門外有兩撥人起了沖突,在馬路上公然打了起來。
周圍圍著一群人,有幫忙的、有勸架的。
其中一人被打的甩出人群倒在地上,左側臉上有鮮紅的順著頭部留下來。
張牧朋友嚇得在他懷里,幾個室友也相繼往馬路上躲。
戚夢雪下意識來到楚煜右邊,后者視若無睹,腳步都不曾停一下,直接越過地上那人往前走。
來到路口,楚煜忽然停下了腳步,目落在馬路對面某。
正打算跟他道別的張牧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眉眼一挑,而后揚聲喊了句:“趙聽雨。”
趙聽雨三人從電影院出來,打算步行回學校。
走了沒多遠,趙聽雨聽到對面有人喊。
放眼過去,就見到正在朝招手的張牧。
“你同學誒。”林微湊過來,小聲道:“還有那個小氣拉的楚煜也在。”
馮一黎看了眼,問:“你要過去嗎?”
都看見了,趙聽雨心想不過去也不合適,“要不你們先走吧,我過去打個招呼。”
“行。”林微說,“你回來注意安全。”
們走后,趙聽雨過斑馬線來到對面。
的視線在楚煜臉上飛速掠過,最后停在張牧上,“你們唱完歌了?”
“是啊。”張牧往路邊走,經過趙聽雨的時候似是不經意地笑了聲,“我們剛玩游戲是不是吵到你了,是我發的,千萬別怪阿B啊。”
說起這個事,趙聽雨不自覺蹙起眉,面對張牧可以大膽宣泄心中的不悅,“無不無聊?”
“玩游戲啊,你下次也可以玩玩。”張牧丟下這句話繼續往路邊走。
趙聽雨一頭霧水地看著他走到停在路邊的紅小車旁,打開后座車門,示意朋友和幾個室友上車。
這就走了?
那你把我來做什麼?
像是知道在想什麼,張牧開走之前從車窗探出個腦袋,“你過來打個招呼,走了。”
一時間,路口只剩下趙聽雨和一群籃球隊的員。
“阿B,這你也是你同學?”林向文問。
楚煜嗯了聲。
“那你先跟你同學聊聊,我們去前面公站等你。”林向文推著其余幾個男生往市中心方向走。
走了幾步,有人神兮兮地道:“這不就是上次在商學院讓阿B淋雨那麼?”
“我早就看出來了,這不趕推著你們走麼?”
“他們之間絕對有故事。”
“那不然那呢,要是換做別的孩,他早走了。”
“剛剛那條短信該不是也是發給了吧?”
“有可能,怪不得阿B后來臉都黑了。”
幾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他們口中的主角這會正站在原地相顧無言。
“你……”趙聽雨原本想問你們怎麼跑來這里唱歌了,后來一想,好像還沒跟他說生日快樂。
楚煜兩手兜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嗯?”
趙聽雨微微仰頭,眉眼彎了彎,“生日快樂。”
“謝謝。”楚煜聲線清清冷冷,分外好聽。
未免冷場趙聽雨努力在腦子里搜刮話題,“你們在哪吃的飯?”
“我們學校那邊。”楚煜回。
“我剛剛在看電影,看的正投突然收到你的消息,有些莫名其妙,所以……”雖然后來發消息解釋了,但趙聽雨還是想當面說一下,畢竟那句話語氣不是很好。
楚煜懂的意思,“沒事。”
道路兩旁的草木上有大量積雪,換做是南方城市,幾天過去早化了水。
后一顆樹被路過的行人踹了一腳,雪花簌簌落了下來。
有幾片落到了趙聽雨的頭頂,往前移一步,“你不冷嗎?”
楚煜今天穿了件黑牛仔外套,里面是同系圓領,外套松松垮垮地敞開,看起來很單薄。
趙聽雨的話被越來越近的救護車聲音覆蓋,閃著藍/燈的救護車拐華音路,正好停在張牧之前停車的地方。
車子停好,下來幾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朝某個方向跑。
趙聽雨好奇地看過去,視線還沒聚焦眼前突然一黑,一直大手擋在了眼前。
接踵而來的是楚煜低低的嗓音,“不冷。”
就算他不回答,趙聽雨也知道了答案。
因為虛掩在眼睛上方的那只手干燥又溫熱。
“怎麼了?”視線被擋,趙聽雨下意識想要掰開他的手,手剛攀上他的手指立馬又了回來。
指尖一點點麻像過電一般蔓延到四肢百骸。
趙聽雨睫輕輕了下。
麻由卷翹的睫過度到楚煜手心。
后者把的腦袋往救護車相反的反向推了點,而后松開手,“別看,省得晚上睡不著。”
有時候沒看比看了還難。
比如現在,趙聽雨約聽見后有人在驚呼“好多啊”,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幕幕森恐怖的畫面。
無意識扭轉子,像是在主往楚煜懷里偎。
楚煜眼簾半垂,視線落在臉上。
橙黃的路燈灑下來,趙聽雨的睫上好似有在跳,瓷白臉上的絨依稀可見。
將大半個下埋在黑羊絨圍巾里,模樣安靜乖巧。
聽見救護車的聲音重新響起,趙聽雨長舒了一口氣,似是察覺什麼,倏地抬頭。
四目相對,時間恍若靜止。
趙聽雨致白皙的下離圍巾,一雙桃花眼里倒映著眼前人的模樣。
楚煜表面云淡風輕,眼神不閃不避,在袋里的手不停地挲指尖。
最后是趙聽雨不了這樣的對視,低下腦袋。
不著痕跡地后退一步,飄忽的視線到瞟。
冬夜的風又冷又干,不帶一水分,像冰刀在臉上刮,把圍巾往上提了點遮住下。
楚煜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下,掏出來一看,是某隊友發過來的微信:【阿B,我們先上車了,你慢慢來,不著急。】
他看完消息收起手機,抬頭發現趙聽雨視線落在后一家茶店的招牌上,他順著看過去,“要喝茶嗎?”
“不用,我——”趙聽雨本想說我剛喝了一杯茶,話到邊溜了個彎又咽回去,改:“我請你吧。”
口袋里的手機又開始持續不斷地震,楚煜邊掏出來邊說:“都行,你先進去,我接個電話。”
“好。”于是肚子里的茶還沒消化完的趙聽雨再次走進了茶店。
給自己點了一杯檸檬水,楚煜在接電話,不好去問他要喝什麼。
趙聽雨瞄到菜單上店鋪重推的星座茶,找到羯座對應的飲品,給他點了一杯伯爵茶。
有耐心?
癟了癟,在心里對這個詞表達了質疑。
店暖氣十足,趙聽雨坐下以后拆了圍巾掛在椅背上。
茶店側面是一整面落地窗,這個方向正好可以看見楚煜的側影。
他半邊子影在暗,半明半昧下能看清他眉眼低垂,莫名給人一種孤寂。
不知道對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楚煜輕輕蹙了下眉,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亦或是自嘲。
無端的,趙聽雨眉心也跟著擰了下。
楚煜接完電話把手機揣口袋里,轉之際正好抓住了沒來得及收回的目。
大概是因為他今天生日,不想他不開心。
趙聽雨愣了一秒,接著綻開一抹笑。
玻璃窗外的人表沒任何變化,就在趙聽雨維持不住笑容的時候,服務員去前臺拿做好的飲料。
“好,來了。”趙聽雨起的作無比迅速。
等拿完飲料回來,楚煜也已經從外面進來,在對面坐下。
“給你點的伯爵茶。”趙聽雨把他的那杯推過去,“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謝謝。”楚煜端起茶喝了一口,不忘評價,“不錯。”
小小的茶店此時只有他們兩,這種環境下,沉默下來很容易讓人到不自在。
“你什麼時候回家?”趙聽雨扯開一個話題
楚煜不解,“嗯?”
趙聽雨換了種問法,“你們學校幾號放假?”
“13號。”楚煜輕描淡寫地回,“不過我寒假不打算回海東。”
“哦。”趙聽雨莞爾,“那你不用搶票。”
離放寒假還有不到20天,離家遠的同學一個星期前就開始守在電腦前搶票。
趙聽雨因為忙于期末考試的舞蹈排練,沒時間守電腦,更沒時間去火車站排隊。
是以,回家的火車票還沒著落。
“要不要幫忙?”楚煜隨口問,“我最近睡得晚。”
他前段時間接了個工作,幫客戶做風險評估報告,晚上通常過了零點才睡。
“麻煩嗎?”趙聽雨也聽說晚上比較好撿。
“不麻煩,不能保證一定能買到。”楚煜說,“先把份證號碼給我。”
趙聽雨今天正好帶了份證出門,從包里掏出來遞到對面,“你拍個照。”
楚煜手接過,視線及到證件上的人像時,角懶散地勾了下。
小姑娘扎著高高的馬尾,劉海全梳上去出潔飽滿的額頭,抿一條直線,似在跟誰置氣。
“……笑什麼。”幾乎所有人看到份證都是這個反應,饒是如此,趙聽雨還是不可避免地臉上一熱,“你快點拍。”
這張份證是高一下學期開學前媽媽帶去辦的。
那天因為在舞蹈課上被老師批評了兩句,心不是很好。
路過一個籃球場又到一個搭訕的男生,那人追著要聯系方式。
趙聽雨記得停下腳步,沒好氣地懟了句:“你別跟著我了,再跟我就罵人了。”
誰知那人不怒反笑,連帶的籃球架方向也傳來此起彼伏的低笑聲。
這還不算,把趙聽雨的郁悶值拉到滿格的是媽媽。
站在小路盡頭的趙媽媽看到了這一幕,去辦份證的路上一直問那男生是誰,還明里暗里給灌輸早的種種不好。
被接二連三的事件影響,趙聽雨拍證件照的時候實在笑不出來,才有了這張看起來苦大仇深的照片。
楚煜拍完照沒有馬上將份證還給,而是拿在手上細細端詳,不知想到什麼,他間蹦出一聲笑。
笑聲低沉又散漫。
趙聽雨了發燙的耳朵,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瞪過去一眼,“楚煜!”
語調似嗔似怨,毫無威懾力,慣會挑撥人心。
沒人知道這一聲在楚煜心里激起了怎樣的波瀾,同時也漾出他塵封在心底的一種做“不甘”的因子。
楚煜懶懶抬眸,尾音上揚,“嗯?”
趙聽雨手過來搶,“你還給我,不然——”
楚煜著份證往椅背上一靠,頭微微歪向一側,模樣囂張又挑釁,好似在說:“我不。”
趙聽雨沒想到他會躲開,惱的表僵了一瞬,話音也戛然而止。
“不然什麼?”楚煜夾著份證在指尖轉了一圈,“要罵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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