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家主面前，還是得好好把自己后料理干凈，萬不能讓這把火燒到自己上來，便急喚了聲沉香，“那天是你跑來稟報我，說小娘子被住了的，如今娘子還活著，這話怎麼說！”

　沉香被柳氏一斥，嚇得打了個哆嗦，絞著手指期期艾艾道：“那日奴婢嬤嬤指派，上后院翻曬墨錠，回來正遇上地，跑進院子就見正屋塌了半邊，被梁砸中的人穿著娘子的裳，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啊，奴婢不敢瞞郎主。“

　柳氏見江珩將信將疑，忙道：“那梁砸爛了底下人的腦袋，到是，本分辨不清眉眼……這麼說來，我們僅憑著就斷定是娘子，確實草率了。可……在娘子閨房里，穿著娘子裳的，又能是誰啊！”

　江珩被們這一唱一和，霎時弄得沒了主張，“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家里了什麼人，竟沒有人察覺？”

　“郎主哪里知道。”柳氏哀聲道，“府里那些奴籍的使小廝趁跑了十來個，好些家里沒了人的，連追都追不回來。地過后府里了一鍋粥，連門都沒人守，只好從馬廄調撥人手過去，才免于那些災民涌進府里來。”

　這麼一說，好像找到了原委，江珩心頭吊著的火氣逐漸平息了些。

　忽然沉香“哎呀”了聲，“娘子的裳平時都是木香準備的，難道是木香趁娘子不在，穿了娘子的裳？”

　仿佛真相大白了，江珩的火氣徹底偃旗息鼓，柳氏聞言，也委屈得直掉起了眼淚。

　“郎主，妾跟了你十幾年，往昔君在時，那麼難的歲月都咬牙熬過來了，郎主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君在時我敬重君，君不在了我也善待娘子，從來沒有半分逾越。如今出了這樣紕，是我當時嚇糊涂了，只認了裳，沒能仔細辨認子。郎主要是不能原諒妾，那就把妾攆出府吧，一切都是我自作自，我不敢怨怪郎主半句。”

　這廂正哭訴，得了消息的雪畔帶著雨畔和江覓也趕到了，一時兒啼哭，好不熱鬧。

　江覓道：“姨娘要走，我跟姨娘一起走。”

　雨畔只知道咧著哭，雪畔嫌礙事，把拽到了一旁，自己了聲爹爹，“我們四個，竟還不及一個長姐嗎？爹爹要是攆走姨娘，那往后就等著長姐一人向爹爹盡孝吧！”

　江珩啞然了，四個換一個，這筆買賣說什麼都不上算。況且江家只有江覓一個男丁，要是兒子和老子離心離德了，這家豈不是就散攤子了嗎。因前額，長嘆了口氣道：“我也沒說要攆你，你何必帶著兒們宮呢。算了，細想想死的那個確實分不清鼻子眉眼，孩兒的形又差不多，就是認錯了也不能怪你。”

　雪畔暗暗松了口氣，一面攙扶柳氏坐回玫瑰椅里，回首道：“爹爹，我卻是不明白了，長姐既然沒死，為什麼到這時候才現？家里無緣無故辦了一場喪事，這是在誰的霉頭？況且人都到了上京，怎麼不去找爹爹？分明一句話就能說明白的，非要轉那麼大的彎子，可見就是刻意在為難爹爹，想得爹爹置了姨娘，好在家里充掌柜，稱大王。”

　江珩愈發沒話說了，這個問題他也計較了很久，一直耿耿于懷為什麼云畔不去找自己，非要投奔到舒國公府上，今天讓舒國公當著眾人的面奚落自己。如今再聯想起當初父之間起的爭執，可見這嫡確實是存心的想把他架在火上。這樣不孝不悌的東西，就算回來了也是個禍害，還指著給自己養老送終嗎？

　江珩咬著牙關狠狠捶打了一下膝頭，“我真沒想到，自己生養的兒，竟會聯合起外人，給爹爹長教訓。”

　柳氏一聽有緩，適時哀婉地說：“一切都是妾的罪過，娘子因為君的緣故，向來瞧不上妾，前陣子郎主又了扶正妾的心思，自然會引得娘子不滿。”

　江珩經不得煽風點火，頓時調高了嗓門，“小孩兒家的，大人的事和有什麼相干？”

　可話雖這麼說，接下來卻不好料理了，舒國公等著他收拾了婢妾再去接巳巳，自己呢，又不能不問由慢待煙橋，畢竟錯認了人罪不至死，到開國侯府十幾年了，一輩子全指著自己，這十幾年的義，也不是說拋就能拋下的。

　“唉！”從肺底呼出一口濁氣來，他看了看外面熱辣辣的日頭，頹然站起道，“我這就去舒國公府一趟，有誤會，解開就是了……”邊走邊搖頭，“真是上輩子的克星，這樣熱的天，耍弄我這當父親的……”

　柳氏著他離開的背影，悄悄和雪畔換了下眼。

　雪畔如今真有些佩服母親了，三言兩語的，居然在爹爹面前糊弄過去了。可見男人的偏寵有多重要，只要籠絡住夫主的心，不管多大的風浪，這個男人自會替你遮掩過去。

　所以宅不睦，遭殃的未必不是男人。

　江珩又從幽州返回上京，兩因騎馬幾乎磨破了皮，下馬時連站都站不穩，要不是有小廝攙扶一把，幾乎要栽倒下來。

　看看夜，抵達上京已經是亥時前后，這麼晚不是說話的好時候，便回到自己的所潦草歇了一晚，等第二日天大亮，登了舒國公府的門。

　明夫人早就嚴陣以待了，事先和云畔通了氣，只道：“今日就看你爹爹怎麼說，要是置了那賊小娘，萬事可以商量。要是來打哈哈，那就把他轟出門去，你從此做我的兒。”

　云畔上應了，其實約有預，這回怕是商量不出什麼頭緒來。

　“多日沒見爹爹了，我心里倒有些怕。”赧然笑了笑，“要爹爹開發了柳氏，爹爹八恨毒了我呢。”

　明夫人說別怕，“有姨母在，縱是他不認你了，還有姨丈姨母替你主持公道。他要是不怕被人脊梁骨，只管護著那小娘兒，你的前程毀不了，和那等不正經的爹劃清了界限，對你沒有壞。”

　一頭說著，一頭帶云畔上前廳去，進門就見舒國公和江珩對坐在堂上，氣氛很是凝重。

　江珩見明夫人進來，站起作揖了聲“長姐”。眼風一瞥便看見了云畔，想起那日以為死了，自己哭得多傷心，再見到活生生的兒，路上積攢的怨恨倒也沖淡了不。

　“巳巳……”他眨了眨酸的眼睛，霎時百集，“你這孩子，既然到了上京，為什麼不來找爹爹呢？”

　云畔斂向他福了福，“爹爹，兒讓爹爹心了，是兒不孝。可我不得家門，在外奔波許久才找到爹爹，回幽州之后流言蜚語立時就會鋪天蓋地而至，兒的名節經不起，還請爹爹見諒。”

　江珩被的幾句話堵得無言以對，窒了半天垂下頭，“你從小主意就大，爹爹知道。”

　明夫人很看不慣他不檢點自己，上來就怨怪孩子的做法，沉聲道：“你是男人，不知道孩兒家的境，你們男人走南闖北是有鴻鵠之志，孩兒家一夜未歸就是不檢點，好事之人敢往你家門上吐唾沫，你還指著巳巳將來能覓好親事？我妹妹一輩子只這一個孩子，千珍萬重養到這麼大，不能一個下賤奴婢出的小婦禍害了。你今日來，什麼都不用說，只說你后宅那位打算怎麼料理。巳巳堂堂的公侯嫡，論手段狠不過那小娘兒，也不屑于和纏斗。我想著，江侯也是好面子，講規矩的人，想必連夜趕回上京，已經清理了門戶，不知我料得對不對呀？”

　江珩一向對這位妻姐有些懼怕，和漁縣主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漁縣主忍善良，卻如中大將軍一樣，稍有不合意，能把你罵得抬不起頭來。

　他了手，照著來前斟酌好的話，懇切地說了一番，“我回去，仔細盤問了那日的經過，也找到了原先在巳巳跟前伺候的使，才知道是那個木香的丫頭穿了巳巳的裳，讓柳氏誤將認作了巳巳。這本來就是一場誤會，里頭并沒有什麼謀詭計，長姐也無需多慮。我已經狠狠責罰過柳氏，等巳巳回去，讓當面向巳巳認錯。長姐，夫人上年仙逝，我們府上大傷元氣，今年才剛恢復些，我實在經不得更多了。柳氏來府上，這些年好歹養育了三個孩子，若是因此趕出府，發賣了，那三個孩子面前我不好代，家也不個家了。”

　他說完這通話，云畔心都涼到了腳后跟，知道自己沒了阿娘，如今連爹爹也沒了。

　傷心失，說不出話來，躲在明夫人后，連看都不想再看父親一眼。

　明夫人知道的心，了的手對江珩道：“你不好和那三個庶出的子代，所以只有辜負你的嫡長了，是這樣麼？你是瞧準了巳巳喪母，再也無人替撐腰，擺明了來欺負。好在聰明，知道那個家回不得，你吃了迷魂湯那小婦擺布，不會替主持公道。將來徹夜未歸的消息傳遍幽州壞了名節，你們就好名正言順作賤，堵住的，不讓反對你扶正那婢妾了，是不是？”

　江珩被明夫人嗆得回不了，邊上的舒國公終于站了起來，長嘆一聲“罷”。

　“依我看，你也不缺這個嫡，橫豎庶出的子多了，日后自有人替你長臉。既然如此，還為難什麼，舍了就是了。往后你帶著那小妾和庶子庶們，一家子和和過去吧，只要扛得住彈劾，鐵鍋照樣燉大鵝。不過江侯別忘了自己是怎麼發跡的，真應了那句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午夜夢回的時候，也得煞你。”

　舒國公已經不想再理論了，負著手走了出去。

　明夫人枯著眉頭問江珩，“江侯，你是不打算給巳巳代了？”

　江珩也糾結，看看嫡再想想幽州眾人，最后模棱兩可出了一句話，“其實……我瞧巳巳在長姐府上也好，要不然……再麻煩長姐一陣子，等商定了親事，我自會替預備嫁妝，到時候送到府上……一切拜托長姐持。”

　他說完，自覺無待下去，甚至沒敢再看云畔一眼，匆匆扔了句“巳巳，聽姨母的話”，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前廳。迎面遇上趕來的向序，連招呼都不曾打，快步邁出了大門。

　明夫人被他氣得不輕，“天底下還有這等狗屁不通的父親！”

　再看云畔，眼睫上凝著霧氣，勉強牽扯出一個笑來，“姨母別生氣，我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了。我只是替阿娘難過，爹爹傷，恐怕比這個厲害百倍。”